“苏兄,怎么样了?”
黄湛从床上翻起身来,看着坐在窗边的苏清尘,不禁问道。
“我盯了一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人也算沉得住气……”
苏清尘静坐在窗前,纹丝不动。他的双眼好似鹰隼一般,注视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雪还没停吗?”
“没有。”
“真是古怪!今年不知怎的,这余暨竟会下这么大的一场雪,真是百年未遇啊!”
“怪事都碰一块了……”
“苏兄,今日什么安排?”
“继续找,都说雁过留痕,这偌大的韩家庄我就不信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苏清尘抄起御幽剑,对着黄湛沉声说道。
“那位老丈呢?要不要我去盯着?”黄湛向其询问道。
“你且先将他稳住,莫让他跑了。”苏清尘冷冷说道。
黄湛闻言,随即点头会意,而后转身向贺欢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正当苏清尘打算再去会厅堂时,忽然听到黄湛一阵疾呼道:“苏兄,快来!”
苏清尘听到呼唤,立刻快步返身。
“怎么了,黄兄?”
苏清尘疑惑道。
“人不见了!”
黄湛满脸惊愕的看着匆匆赶来的苏清尘,不可思议的说道。
苏清尘冲进房内,迫切的环视起来。
只见那房内除却早已熄灭的火盆,两个空空如也的酒坛以及三个酒杯外,再无他物。
房内倒是干干净净,就连那床铺都不见褶皱,空余一股寒风在房内回荡。
“活见鬼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苏清尘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明明昨晚盯了这贺欢整整一夜,从始至终,都不见他出来过,怎么会在这房内离奇失踪呢?
黄湛此时忽感一阵心悸,随即悄声向苏清尘说道:“苏兄,莫非是这老丈昨夜回魂,恰巧被你我二人碰见不成?”
“黄兄何出此言?”
“苏兄仔细想想,昨夜遇那老丈之际,苏兄还不是说他有踏雪无痕的本领吗?一个平平无奇的香料商人,也不见得有练武的底子,除非……”
“除非他是鬼?”苏清尘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容,朝着黄湛打趣道:“黄兄可愿当一回捉鬼的钟馗?”
黄湛闻言,不由打了个激灵,讪讪道:“苏兄不要开玩笑了,黄某可没这个本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兄,你我今日可得多出出力了!若是这韩家庄内没有线索,那就到庄外去找!”苏清尘拍了拍黄湛的肩膀,一脸正色的说道。
“好。”黄湛应声说道。
话罢,二人随即分开仔细排查,将这韩家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从东院至西院,南楼到北楼全都找了一遍。
约摸三炷香后,二人又在会厅堂汇合。
“苏兄,可有收获?”黄湛看着早已等候多时的苏清尘问道。
“没有。”苏清尘摇了摇头,随即反问道:“黄兄你那边探查的如何了?”
“干净的出奇。”黄湛叹了口气说道。
二人看着兀自坠落的雪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韩家庄内无论米面粮油,还是金银首饰一切都安然无恙,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见物品失窃,唯独没了人影。
怪哉!真是怪哉!
苏清尘呵了口冷气,转头问向黄湛道:“黄兄可知附近哪有什么村落?”
“这王步山山腰处有一条羊肠小道,于此道向前大约十里处倒是有几户人家。不过算不得村子……”黄湛说道。
“昨夜听那老丈讲起,这王步山原本没有韩家庄,这韩家庄不过是于二十年前突然发迹!庄主韩深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豪杰,如今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如人间蒸发一般。既然这庄内找不到,那不如就去找黄兄所说的几户人家打听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苏清尘淡淡说道。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为苏兄带路!”黄湛点头说道。
话音刚落,二人随即施展轻功,跃空而起,化作两道残影向外奔去。
黄湛的轻功自认不错,便是当今武林中也属上乘,可今日一观苏清尘,忽觉自己好似学步的孩童一般可笑。
只见苏清尘步伐轻盈,脚踏飘雪,在空中信步宛如大道驰骋般悠闲。
黄湛在松枝柏叶间竭力疾驰,望着上方的苏清尘,随即高声问道:“苏兄,你这是哪门子轻功?莫非修的是仙术?今日真是叫黄某开了眼了!”
苏清尘闻言,淡然一笑道:“黄兄,我这门轻功唤作‘漾孤篷’,是苏某侥幸偶得。黄兄要是想学,改天我亲自教你。”
黄湛笑道:“那就一言为定!苏兄可不许藏私!”
“苏某定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哈哈哈……”
遥遥望去,天地间好似浑然一体,那惨淡的白色,将万物压覆,惟余茫茫幽寂。厚重的寒风挟着络绎不绝的冰雪洋洋洒洒倾泻而下,那种绝望且无力的挣扎便混杂在其间,足以将活人化作骷髅,树木化作冰雕……
不多时,苏清尘便随着黄湛来到了一户房舍前,那房舍不大,墙院是土坯掺着禾槀砌成的,里院只有一间房,房顶上盖着厚厚的茅草,连着土墙的大门就是两块早已破烂不堪的木板,好像寒风轻轻一吹便要瘫倒在地一般虚掩着。
苏清尘轻敲木门询问道:“有人吗?”
过了半晌,这才听见院内缓缓传来一阵干涩且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苏清尘闻言,应声道:“我们是过路的,此间风大雪急,不慎迷了路,一时不知去向,故而叨扰。”
正说着,那木门随着“吱呀”的刺耳声被慢慢的拉开一条缝隙,那缝隙背后是一位衣衫单薄的老人家,佝偻着背,紧张的盯着门外的苏清尘与黄湛二人,而后低声问道:“你们二人是要去什么地方?”
“哦,老人家。我们是要去韩家庄,你可知这路怎么走吗?”黄湛见状,便凑上前来问道。
可没想到,那老者一听二人是要去韩家庄,登时脸色大变,随即一把将门合住,再也没了声响。
苏清尘与黄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的不知所措,但同时心下更加料定韩家庄之事绝不简单。
二人见状,只得望着满天飞雪叹出一口长气。
但下一刻,黄湛却突然看见苏清尘解下了自己的裘氅。
黄湛疑惑道:“苏兄,你这是作甚?”
苏清尘闻言,只是淡淡答道:“此间雪急,我辈习武,尚有一身真气护体。可怜这老人家,衣衫单薄,无依无靠,不如我将这裘氅送与他,也算结个善缘。”
黄湛见状,随即抱拳赞叹道:“苏兄真乃侠肝义胆,黄某佩服!”
二人说着,就见苏清尘用力一甩,将那件裘氅抛进了院内,而后苏清尘高声道:“老人家,这件衣裳就送你了……”
话罢,二人便向着下一户人家走去。
就在此时,那老者又将门轻轻拉开,怀抱着苏清尘的裘氅,冲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喝道:“二位留步!”
苏清尘与黄湛闻言,纷纷转身看向那老者。
那老者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警惕的向着四周张望,眼见四下没有旁人后,便轻轻招手,示意苏、黄二人过来。
二人见此,当即快步跟上那老者一同进到院内。
老者用木栓将那两块木板紧紧闭上后,又在一侧的角落里翻出几根木柴,接着就引着苏清尘与黄湛二人进到屋中。
这屋中着实潦草简陋,一张木床上铺着黢黑的被褥,被褥破破烂烂的,甚至掉出不少的柳絮来。
这房屋不大,除过这张床外也不见有多余的物品。而今苏清尘、黄湛与老者三人一同进到房内,难免就显得有些拥挤。
老者拉过苏清尘,又将那件裘氅塞到他的怀里,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小伙子,谢谢你的一番好意,这衣服我不能要。”
苏清尘看了一眼那被褥中渗出柳絮,心中不禁浮现一丝悲凉,道:“老人家,屋外大雪不止,您就盖着这种东西过冬?”
老者长叹一声,唏嘘道:“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活到头了,这么多年来不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要是今年这场冬天熬不过去,我也就认命了……”
一边说着,那老者一边从角落里取出来一个火盆,将刚抱来木柴全部丢了进去,等到点着后,那老者才缓缓开口问道:“二位去韩家庄做什么?”
“去找一位故人。”苏清尘淡然答道。
“我劝二位不要去了,那韩家庄没有故人,全是死人……”那老者盯着苏清尘,冷冷说道。
苏清尘闻言,不禁瞳孔骤缩问道:“老人家,您何出此言啊?”
老者看着火盆中渐渐窜起的火苗,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对着苏、黄二人回忆道:“你们可知这王步山与韩家庄的来历?”
苏清尘应声问道:“这王步山难道不是吴越王钱镠在此放步踏勘因而得名的吗?”
老者闻言,摇头道:“放步踏勘是假,坑杀俘虏为真!钱镠当年在此命人坑杀董昌旧部!那些人身子摞着身子,脑袋叠着脑袋,全被埋进了一口大坑之中!他们死后,阴魂凝聚不散,久而久之便化作幽魂厉鬼,盘踞在这王步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