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看着窗外。马车颠簸着驶过乱石坡。
“诶!难道马不知道走什么路吗?”一阵反胃伴随着眩晕涌上我的胸口,我闻到了早饭的味道———我为了晚上的宴会选择了不吃午饭。
“除非车夫毫无作为。”罗宾轻飘飘地说。
“如果是你,会愿意让马走这样的路吗?”我问。
“如果必须经过。”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好像我的问题再傻不过了,随后点燃了烟,坐直了点,好让头以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偏向窗外。
“我已经快成品烟大师了。”我打了个喷嚏,把头靠在墙上,“我猜,我戒酒比你戒烟更快。”
“烟让我清醒。”他简短地回答。
“酒让我忘掉痛苦。用你的话说,忘记比记住更难。”
“恩斯特堡曾有过一次失守。看守的士兵被酒灌醉。”罗宾的语速很慢,却完全不给我打断的机会,“血溅了那么高。”
他把长烟斗抬起,随手在窗户顶部的位置比了比。
“这与酒无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为这种邪恶的饮品开脱,但说出这句话几乎是本能的。
他深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了一个烟圈。
“在你的肺变得比银矿工的脸还黑的时候,就恳求上帝多给你点空气吧。”我说。
“如果能活到那时候。”他看着远方,脸上的表情仍然平静如水,难以捉摸。但我竟然能看出来他也有点什么心事。
是时候结束这个糟糕的话题了。
“好吧,如果我有任何要喝酒的想法,把刀放到我脖子上。”我朝着罗宾说,“就像你一直想干的那样。”
他只是笑了笑。在他的腰间,是我借给他的砍刀。让他用这样粗鲁的武器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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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谁也不说话,沉默了很久。
夏日的风已有了暖意,推不开燥热的空气,只是把热浪闷闷地推向人的口鼻。帘子被风吹到马车窗外,几乎要绞进轮子,却总是
我盯着迷人的
“与其说是道路,不如说是去地狱的捷径。”我说。
“你不喜欢庆典。”罗宾的语气简直是一句肯定句。
“我不喜欢夏天。”我没有看着他的眼睛。
沉默持续了很久。他好像点了点头。
“如果有点薄荷就好了。”我继续开口。
“如果你乐意。”他抽出烟斗递了过来。
“不。”我开口,“你应该比我清楚里面没有薄荷了。”
他没有回答,几乎是一瞬间,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从他的眼睛流过。就像是烟雾遮住太阳的瞬间造成的明暗变化。
“很敏锐,领主大人。”他嘴角像春天的藤那样舒张开,微微笑了,如同在掩盖什么。
“人总归得尝试点新东西,我理解。”我叹了口气,这恐怕和凯特有关。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只是———我理解这种感觉,这是实话。
毕竟奥图姆死了谁我都会难受很久,罗宾也是人,即使我无法理解他的大部分想法。
“他们叫我域外者。”罗宾唐突地说。
“嗯?”
“以备不时之需罢了。”他轻轻地说,“知道它的人少过你的刀下亡魂。”
我沉默了很久。他为什么要这样比喻?我杀过几个人呢?我记不清。个位数?两位数?
“有时候———”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自己不能和这样的人吐露真心,可是我还是松口了,于是接下来的句子滚珠似的从我嘴里吐出来,“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可是从来没有人纠正我,会不会,我就这样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走到地狱?”
他只是看着我。
“我没能保护好赛琳,我犹豫了。你知道的。我谁也打不过———又因狡猾的剑术杀了数不清的人,普鲁佩的病,红衣商人的宴会,到头来还是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你希望我安慰你?”他强调着“我”这个字,好像这是天大的笑话,他低沉地从嗓子里发出一串笑,随后,用一个很高的语调继续说,“领主大人,我只是您的锋刃,而佣金,您将来会付清的。”
“我……”
“小孩子。”他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忽然点醒了我。
是啊,我哪懂这些,要不是穿越,我想,我还在大学校园里和课本作斗争呢!
这都是该死的命运交给我的,所以我迫不得已去杀死一些根本就不属于我出生的世界,我归属的世界的人。
所以,该死,别想这些了!
总有一天我会回去。
总有一天我会回家。
在这之前,我先“扮演”好桑吉。别太沉浸,别太投入,我差点陷进去了,我想,我从来不是桑吉,我从来没必要当一辈子桑吉。
随后,我听到了不详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远方轻飘飘的号角,一点钟方向、三点钟方向、十一点钟方向———
我们被包围了,那绝对不是人类打出来的声音。我从来没听过那样毛骨悚然宛如鬼魅的嚎叫。
但我的心里有了答案。
我听到了车夫在用鞭子尽力抽打着马,马车开始加速,颠簸则是加了倍———马车噼里啪啦地穿过
“狼。”罗宾轻轻开口,“在优良的战马也跑不过恐惧。”
几乎是下一秒,两匹马齐齐嘶叫着,一阵剧烈宛如海啸吞没船只时的摇晃,马车整个向侧面倾倒———
我们被“扣”在了马车里,只有一扇窗户,变成了“天窗”,留在里面,简直是鳖面对瓮中捉鳖的境况,只有死路一条。
随后,在我来得及思考的前一秒,是一声咆哮、随后则是属于车夫的惨叫。
该死!我从窗户爬出来,5匹瘦得夸张,大得出乎意料的狼已经将我们包围,它们瘦得肋骨的形状也清晰可见,前肢压得很低,弓着腰、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危险,口水已经止不住地滴下。
车夫扶着一只只剩了半节的胳膊,跌跌撞撞地后退到我们中间,差点绊倒。
“保护好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自信朝着别人这样说。
而马匹,早已挣脱缰绳冲向森林深处,背后跟随着6匹狼。好在它们分担了一些目标。我发自内心为它们祈祷。但是我们更需要祈祷。
“打得过吗?”我颤抖着开口。
罗宾已经拔出了刀,“你左我右,左3右2。”
“别啊!没有弓箭吗?我还没……”我急忙把手伸向剑柄。该死,长剑真长,所以我这样的身高拔起来真麻烦。
剑拔了几乎五分之四,抬起头,狼已朝我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