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了。”高个子靠着高而粗的树干,手中的烟斗的火焰在几乎全黑的夜里点燃起了一小片球型的暖光,“骗子,在我们的语言里,黑,常形容噩梦。”
骗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夜空,眼镜片映衬着微微闪耀的辉煌,而眼睛如黑夜一样漆黑。
“骗子。”罗宾轻声说着。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骗子直截了当地说,“在某些争端前,我的大名更广为流传。”
“我以为这是你心仪绰号。”罗宾长长吸了一口气,吐出一朵云一般的烟,“椿先生。你有个很美丽的故乡。”
“你也是,域外者,失乡人。”椿语气低沉地说,严肃地望着罗宾。
“哼。”罗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再度以念诗一般飘忽不定的语气说,“我没再想起过‘她’了。”
“拜某人所赐。”椿指了指天空。他的手指没有透过密匝匝的树冠。
树叶莎莎摇摆着,已过了虫鸣的最热闹时,呼唤着太阳升起的早鸟还未苏醒。后半夜静得可怕。
“喂,切磋一下吗?”罗宾轻声说。
“我不会用剑。而自从我的膝盖受伤后,我再也没拿起过刀。”
罗宾没有追问,点了点头。最后一点火焰消失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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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佩的午夜钟声最后一次响起。
“事成之后,你想去哪?”银钩推开眼前还沾有梅子酱的空碗,趴在桌前,有点黑眼圈的眼睛睁得很大,眼中倒映着跃动的烛火,亮晶晶。
“去你想去的地方。”威尔吉斯没有转头,凝视着桌上的木质纹路。在他的身边,桌面上的的不远处,是一碗一口都没有吃过的,崭新而被风干的面包。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银钩浅浅笑了笑,无奈地伸出手,拨开坐在自己对面的威尔吉斯脸上几乎要遮住眼睛的刘海,“大海。”
威尔吉斯点了点头。
银钩站了起身,绕到桌子的另一边,挤在威尔吉斯身边。
宁静的时分持续了很久。
“如果他真的就在普鲁佩呢?如果我们就这么找到了污蔑我的人呢?”威尔吉斯开口。
“你还在紧张。”银钩的语速很快。她无奈地皱着眉向左摇了摇头,看向了威尔吉斯的眼睛,“你还害怕输?“
“可是万一他是个绝世高手。”
“他说不定根本不是想和你决斗呢。”
“可是他那样冒犯我。”
“还有我。”
“我都赢不了的人,你没有胜算的!”威尔吉斯着急地说。
银钩叹了口气。
沉默。
几乎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后,银钩忽然一把抱住了威尔吉斯。
“我会赢的,然后我们一起去海边。”威尔吉斯伸出了小拇指。
“拉勾。”银钩伸出小拇指。
而门口路过的、穿着睡衣的克劳狄斯基悄悄合上了门。这不是他该闯入的地方。随后蹑手蹑脚地踩上了木头楼梯,企图像个来去无踪的贼那样回到自己的客房好好睡上一觉。
嘎吱———
该减肥了。他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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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午夜的钟声响起的同时,我走到了会客厅门口,有节奏感地敲了几下因为结构松散而发出巨大动静的木质大门。这是我们与约翰约定的急事信号,在这短短的一年内,竟已经用了两次。
尽管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暗潮汹涌马上就要化做惊涛骇浪了。
虽然说提前写急信通知,约定好在午夜钟声时会面,但约翰毕竟是约翰。我刻意地卡准时间而非早些到,却还轮到我作为等的那一方。
随后经过了一次漫长的等待,约翰几乎是没有脚步声地从我背后出现,当然,穿着休闲。
“没事,他习惯等待了。”约翰和一同前来的爱格森夫人说。
“当然。”我歪了歪头,打开了门。
“你有钥匙?”约翰惊讶地说,“原来我给过你吗?”
“怀特给我的。”我叹了口气,“你不打算换个锁吗,我和他都有备用钥匙了。”
“不。”他看着锁,说,“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
我含糊地应了一下。这是好事,我“大概”,很开心。而再回忆起这件事,我才想起是约翰本人给我的钥匙,但连约翰都记错这一点提醒着我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几乎是在我初次到达奥图姆,奥图姆独立之初发生的事。
这段历史便是后面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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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银钩告诉我的话题几乎一字不漏地和约翰与爱格森夫人说了。当然,还有关于那把剑有不同凡响的功能这一点。虽然我不迷信魔法之类的神秘力量,但既然穿越存在,那看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
而约翰却说,焰之刃早就和他说过了。
我和爱格森面面相觑。
“真是情报达人。“我摇了摇头,“这应该是个秘密。”
“没多大点事,也没什么。”约翰又是以那十分熟悉的语气说,“他还是个小孩。”
“比我小一岁。”我回答,“我只希望这件事他别再和更多人说。”
“那也是个小孩啦。管不住嘴。”爱格森夫人说,“反正他现在不在我们这里。”
我投以了疑惑的目光。
“他跟着‘某位大师’去学习了,那位大师前些日子把他领走了。”约翰说,“当然,他还说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大师?”
“一位隐士,本来是学文书的,但是收到了高人指点,现在是个独行的剑客。”约翰言简意赅地说,“总之,这样的人我认识两个。”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来旅行者永远不会习惯于驻足。除非隐居。”
“那你就想错了,我说的另一个人———”
“这是另一码事。所以刚才你和我们说的事,你打算怎么做啊?”爱格森打断了约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说着,“如果没搞错的话,那把特殊的剑应该在凯特那里吧。”
“如果在的话他就不会找盒子了。”约翰说。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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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一种可能———”约翰盯着桑吉,继续说道,“那把剑还留在战场上。”
“无论如何我都要跑一趟了。”桑吉犹豫了许久,继续说,“无论是为了搞明白我的身世还是找到那把剑。”
“我会为你准备船只。仆人会为你准备好行李。”约翰说,“跟着商队,别和太多人说。明天再走。”
桑吉简短地告别后,推门出去。
而爱格森则在屋内继续说。
“为什么你没和他说?”
“有些事得靠自己才能彻底明白。”约翰说,“流言越传越乱。”
“那把剑值得他跑一趟吗?”
“当然了。”约翰说,“据我所知,事到如今他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第二把剑。除了他正在去找的,被凯特抢走的那一把。”
爱格森点了点头,靠在约翰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