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吉斯完全没料到他还执着于进攻,闭着眼凭本能低下了头。
贝尼弗似乎是实在没有力气握住剑,剑尖沉沉下坠,划过他的肩膀,几乎是“拍”上去的。
“有本事公平决斗!”银钩愤怒地说。通常,很难听到银钩小姐这样说话,上次是威尔吉斯花光了所有的钱去买一把根本没有那么好的剑,再上次,在场的人全部死去了。这是第三次。
“好啊,好啊,你和我打?”贝尼弗喘着粗气,收回剑。
“你先说,是谁让你来的。”银钩说。
“那我必然不可能透露的。”他自信满满地说,“小姐,我可不会让着你。”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从空中直直劈下,随后几乎是瞬间,在一个漂亮的弧线后,已经横了过来从侧面切开了贝尼弗的左耳,随后在脖子一点,顿时,鲜血喷涌。
“让我教你,这一招是这么打的。”威尔吉斯一甩长剑,剑上的血迹腾空划出了个漂亮的半圆,落在沙滩上。
威尔吉斯把剑收回鞘,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次,自讨苦吃把自己丢到了多灾多难的境遇的贝尼弗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末日。在他意识到一切之前,只听见了银钩的“喂!”,这便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个词语了。
甚至不是一个词语。
“我想和他打!”银钩说,“你不用帮我的!”
“是他先不讲武德的。我怕你受伤。”威尔吉斯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知道……”银钩说,后半句话却噎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在沙滩上弥漫开来,湿润的风从海面上吹来,短暂地驱逐了血的气味。空气中只剩下了海浪拍打沙滩再退去的哗啦声。
“我是个爱怀疑的人。”威尔吉斯说着,轻轻从银钩手里接过了那封信,闻了闻,“一张纸不会平白无故有柠檬的香味。”
他们花了很短的时间点燃了火。随后,他把信放了上去,几乎是瞬间,在焦黑的轮廓中,字迹显现出来。
“群鸦的后裔,船已经准备好了。”
“这不太像个陷阱。”银钩缓缓开口,“或许有人在逼我去。”
“我们。”威尔吉斯补充道。
银钩没有说话,解开了腰间的宝石。“这是……凭证。我早就怀疑了。我们家的船只暗号。”
“这在这片大陆好用吗?”威尔吉斯说。
“群鸦从不浪费每一块腐肉。”银钩的声音很低沉,“没有船夫会拒绝这个暗号。”
太多的疑问围绕在威尔吉斯脑海中了。他实在没法决定问出哪一个。
“我们必须今天动身。感谢你愿意陪着我。”银钩说,“先把这个家伙埋了吧。”
“麻烦事又回来了,所以这次旅行不算———事成后,我们再去海边,真正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吗?”威尔吉斯把尸体扛了起来。几乎是命运般的,尸体腰带上的钱包一下子松开,张开了血盆大口,其中的十几枚金币滚落在地。
“好。”银钩疲倦地说,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你瞧,连路费都有了。”
“我的人头真值钱。”威尔吉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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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图尔是个好地方。如果去掉蚊虫、上坡、土路、扎人的灌木———嘿,这样算下去哪里都可以是好地方。
我哼起了歌。不过我并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旋律,我破碎的记忆已经足够狭隘,容不下这些了。
在这样的年代,人是最好的导航。我想,第二好的是炊烟。而我需要做的,只是找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然后去往所谓的“古战场”。
我不知自己离开了奥图姆的城堡几天,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可爱的普鲁佩,但我已经开始想家了。
这里热得像火刑架,虽然我没有真正被挂上去过,但已经做好了被挂上去的准备。毕竟这也是个“炫酷而史实的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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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桑吉的悲观又乐观的,跳脱诡异的神游时,草丛里传来了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桑吉拔出了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的蝉鸣在此时忽然安静了下来。
风吹动树冠。
然而迎接他的只是一条大狗。
狗叫了一声。
“你……好?”尽管和狗说话看起来的确是可以被挂上绞刑架的诡异行为,但好在,其一,周围没有人,第二,桑吉不是女人。
“你好。”这是桑吉自己回答的。
“你要去哪啊?小狗,你的主人在哪?“
狗摇着尾巴。
桑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怕狗。或者说,穿越前的帕小姐对狗有种生理性的恐惧。但是,至少现在不怕了。
现在不是思考忒修斯之船之类的哲学问题的时刻,毕竟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的议题,也是个问题。
总之,如同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这只黄色温驯的大狗朝着树林跑过去,尾巴友善地摇动,如同风中的狗尾巴草那样,卷着可爱的圈子。
“你要带我去哪?聪明的小生物,难道你是瓦图尔的神的使者?”桑吉欣喜地说。
嘿,没有这码事。
狗“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从一个灌木的大豁口跳进树林。拖着长长尾巴的丝带凤蝶优雅地飘过山路,如同一张翩飞的白纸。
桑吉没有心情欣赏,即使他的行李足够轻量化———被大海吞噬了大部分,只剩下了长剑,水囊,还有魔法般的,斗篷。
但是,对于穿越森林来说还是有点多余。
“喂喂喂!走慢点,大狗!”
桑吉这样说。
意外便在此时发生了,桑吉扶着一块巨石走下夸张的陡坡,像个灵活的岩羊,可是,裸露的小腿一下子在巨石的侧面挂出了一道血痕。
“疼啊!”他大叫一声,“你慢点,大狗!”
在看起来无人的山里,他完全不用忍痛,故作坚强。因为真的很疼。就像被火燎了一下那样。
“谁啊?三十,你回来了?”那是一个温柔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