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的,我们有八个人呢。“桑吉压低声音这样说。有趣的事,这句话的重音并没有放在“八”而是放在“我们”之上。
况且,约翰是坚决不打算喝酒的,所以,在清醒程度上,奥图姆得一分,酒鬼暂时落后。
但是谁也没带着剑。这是这家酒馆的独特要求。这一点上,桑吉和银钩本能地有点不自在。
“恒河猴”和老大叔被一位年轻貌美,干练的,端着盘子的厨娘“送”了回去,或者说,她的态度可一点也不文弱,几乎下一秒就要把手中端着的蘑菇一股脑倒在两人脑袋上了,尤其是为了惩罚质疑自己的酒馆的包装箱子质量的这一处。
吵闹被锁进了屋内,屋外的大厅反而在僻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安静。没有宵禁的乡下生活比城堡更适合放松心情。
毕竟,就连约翰也觉得,城堡住久了,恐怕总会在又黑又湿的环境里变得郁郁寡欢。
“我很意外您没有去宴会厅。”桑吉这样说。很好,不用领主大人这样的称呼暴露身份,又保持了该有的尊重。约翰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只说道,“唯一的包间被占用了。”
这活脱脱像个佣兵组织!
桌上的食物消失的速度在表演后显得快了很多,这正因为大家全然不用约束自己———个子太矮的桑吉甚至站起来夹菜。而“休战时刻”,则成了故事的好机会。尤其是在久别重逢碰上初来乍到的饭桌上。
不过,这次则是以别的方式开始。
厨师滔滔不绝地讲解如何烹饪风味独特的熏肉,当然,还有点不明觉厉的“创新处”,好在他总算在五分钟后离开了这个众人尴尬无比的场合。
“哦,就像……”道格拉斯忽然开口,却被约翰制止。
“在座的有瓦图尔人,那么……”约翰把两只手交叉,放在桌上,神神秘秘地,“谁知道暖炉里是怎样的?”
“哦,暖炉,没错!”桑吉欣喜地说,银钩则陷入了沉默———出于一种没有会意的心情。
威尔吉斯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下,转向银钩,刚想开口———
“别说!”约翰忽然制止。连众人中的最后一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大小姐闺房里通常会有的暖炉,”桑吉解释道,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很大,陶瓷的,像个小房子……”
所有的目光聚集在银钩,或者说,更多的集中在威尔吉斯头上。威尔吉斯比着口型,而道格拉斯小声地叹口气,挪开目光。
随后,所有人期待中的答案出现了。
“是在里面点火?”
所有人都不敢第一个发笑。
“大小姐要变成烤肉咯!”约翰调侃道。
哄笑爆发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就像瓦图尔的土炕。”银钩被自己的回答逗笑了,“难怪在熏肉的话题中提起这个!”
“我宁愿被熏。”威尔吉斯没头没尾地呻吟,银钩则脸色一变,用力地拍了他一下,笑容的第二浪潮再度来临。
道格拉斯正捂着脸,无声笑得直不起腰,“新朋友们”,尤其是笑容爽朗的一位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桑吉,你别把肚子上的伤口撑开了!”道格拉斯提醒道。
“没关系,切开的肉更好熏熟。”桑吉很快的回应。
紧接着是第三浪笑声。
“这才是你们。”桑吉喝了一口水,笑容仍然留在脸上,“欢迎回来!”
就这样,话题的主人公很快变为了桑吉———他有多像神父,以及从何时起道格拉斯就觉得他像神父这件事。而他的理由则是,与他认识的某位神父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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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我打算直接回到普鲁佩———这样的路程短了不少,而其他人则和约翰一起打道回府。
约翰会单独乘一辆马车,而相反方向旅行的我也是如此。就这样,不分你我、尊卑的日子,不用遮掩的日子短暂地结束了。
我们站在门口。
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与寂寞感交织而来。
“真是像梦一样的场景啊”我脱口而出,“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吃蘑菇中了毒。”
“没错,你就是在做梦。”约翰顿了顿,故作认真地说,“一觉醒来,就发现只有你和我,在我们还是佣兵的日子咯,我还靠着莱特三世睡大觉呢。”
我的脑袋有点发烫。或许是某些记忆在涌上上心头,随后,很快地淡去。
“啊!!!”一声破锣嗓子嘶哑的呐喊忽然传来,随后是第二声。
“啊!!!”
那声音来自酒馆内。
下一秒,门被一下推开。混乱从此开始。
“别挡道!!!”一个宏伟的男人冲了出来,却被台阶绊了个跟头,滑稽地摔下。
“哇———”他干呕着,声音让人恶心无比。
“大人,我们赶紧走吧……”“恒河猴”却好像清醒了一样,大人两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地展现,他几乎是摔着冲了出来,搀扶着
“我才不载你们这样的人呢!”声音来自马车夫,随后是清脆的鞭子声。
“别走!”一个我没注意到的声音从车后传来,一个人硬生生抓着马车门,几乎要翻倒在地———马车夫连忙咒骂着停下车来。
“让我上车!”
他们至少有五个人!我紧张地环顾四周。该死,我的剑还在马车上,在身边的只有……
“快去找卫兵!”有人尖叫。
“小弟都去了,别吵啦!”“恒河猴”大叫,再次攀住壮汉的胳膊,再次被一下甩开。
六个人。我吞了吞口水。我身边只有一个广告木牌。我悄悄将其从地上拔起。
约翰朝着我使了个眼神,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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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意料中的大战并没有开始。
或者说,卫兵的到来结束了这场闹剧,至少是和我们有关的那一段。
“很好,时代在变了。”约翰感叹道,“卫兵们还在替醉汉说话呢。”
烂醉如泥的人们被抬上车,剩下的几人,“恒河猴”、中年人则在和卫兵吵架,极力推脱自己过量饮酒的事。
不要总觉得一切都会演变为战斗。我猜约翰想这样说。
事情本该如此啊。我想,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下意识地开始认同“打败危险人物”就是唯一的脱险方案了?
我感到有点不自在,那是一阵寒意。
“从戒酒开始。”我没头没尾地丢出了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话,走上了我的马车。
“拜拜了神父。”道格拉斯这样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