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以为,即便我不在此地,单凭那些机关兽便能抵挡三万秦军?”将晨低声自语,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他们或许并不知晓,那支军队的临时统帅是何人。
蒙恬。
未来战国的名将,抑或将成为秦国最负盛名的将领。
这些人想暗算我,或是将我困在此处,未免想得太过简单。
但平心而论,如今诸子百家与各国朝堂之间,仍如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们虽会派遣门人前往各国任职,
却从未有哪一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表明立场。
“公子晨!”
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
四周的空气骤然转冷。
将晨转头,平静地望向走来的身影。
那人手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冷意正是自剑身散发。
“好剑。”将晨眼中掠过一丝赞叹。
这的确是一柄好剑。
只可惜,他并非用剑之人。
“放开她。”高渐离语气冰冷刺骨。
“你可知道,弱者以命令的口吻质问强者,是何等可笑?”将晨轻声反问。
“我再说一次,放开!”高渐离的声音中杀意汹涌。
数年光阴,高渐离潜心修炼,只为提升实力。
一切只为复仇。
是的,向将晨复仇。
多年前,尚是孩童的将晨曾将他狠狠羞辱,那一幕幕深深刻在他心底。
这些年他苦修不辍,自觉终于有了复仇的资格。
将晨依旧不动,只是静静注视,如同在看一场闹剧。
事实上,将晨确实有些茫然——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
一上来便自顾自地入戏。
他搜遍记忆,也认不出此人是谁。
似乎从未见过,却又隐约觉得眼熟。
光阴流转数载,你依旧这般目中无人。但这份狂妄终将令你付出性命。高渐离唇边掠过一丝冷笑。
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这些年的潜心修行,尤其在拜入墨家、得到前任巨子六指黑侠指点后,他的水寒剑法已臻化境。
如今的他,实力深不可测。
为此,他始终感念六指黑侠的恩情。当听闻六指黑侠遭流沙毒手后,他便开始四处追寻流沙的踪迹。
他誓要为六指黑侠雪恨。
更令他愤懑的是,他最敬重的大哥荆轲,最终竟丧命于将晨之手。
两人之间的仇怨,早已堆积如山。
你是何人?
将晨语带疑惑,可即便发问时,他的目光与语气依旧透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或许曾有一面之缘。
但将晨确实记不得了。
你竟不识得我?高渐离难以置信。
此人竟狂妄至此?
唰!
风萧萧兮易水寒!
一道寒光乍现。
高渐离怒不可遏,出手便是杀招。
与此同时,机关兽也从侧翼扑来。
将晨单手钳制着焱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说实话,他实在想不出有何必要去认识这个突然冒出来哗众取宠之人。
或许是因为,本就不必与将死之人计较。
他侧身避开易水寒的锋芒,随即——
轰!
地面爆发出骇人的巨响。
将晨蓄力腾空,惊人的力量使得周遭空气都发出爆鸣。
机关兽虽高,但将晨的腾跃更为惊人。
他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力量更是摧枯拉朽。
向上猛冲时,膝盖重重撞上机关兽的头部。
那一刹那。
仿佛有星云炸裂。
轰然巨响震彻四野,机关兽的头颅瞬间被砸落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踏!
将晨落地,静立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嘶!”
高渐离倒吸一口凉气。
“情况不对,快走。”
一道声音响起。
高渐离皱眉,深深望了一眼被将晨制住的焱妃。
咬牙转身离去。
而那个出声之人,在离开时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有意思……”
远处战场。
“你的丈夫似乎放弃你了。”
将晨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尽管未曾露面,但以将晨的实力,又怎会察觉不到?
太子丹确实离得很远,甚至只单独传音给高渐离。
可一切仍在将晨掌控之中。
以他的实力,本可将他们全部留下。
但没必要。
眼下对他来说,三万大军才是重中之重。
即便对蒙恬有信心,这三万人马也将是他最初的根基。
未来,他更打算将其铸成秦国最强悍的狼军。
焱妃眼神复杂。
却闭目不语。
事已至此,焱妃也无话可说,终究是技不如人。
可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利用了——不是被太子丹,而是阴阳家。
经将晨提醒,焱妃并非愚钝之人。蜃楼乃秦国与阴阳家重兵把守之地,想从中逃脱,几乎绝无可能。
偏偏她做到了。
她细细回想前因后果:荆轲刺秦失败后,燕王喜听信谋士之言,欲取太子丹首级献予秦王谢罪。太子丹却早已闻讯,提前安排逃亡。
因太子丹在墨家地位尊崇,举家投奔墨家。然而六指黑侠不愿与秦国为敌,焱妃暗中设计,使其明面上死于流沙之手。
随后,焱妃被阴阳家擒获。
六指黑侠死后,太子丹顺利继任墨家巨子。而焱妃则被囚于蜃楼。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看似巧合之事,竟让她重获自由——简直像是阴阳家有意放走她一般。
难道……
焱妃望向公子晨。
作为曾经的阴阳家东君,她太清楚这个组织的理念与目标。
在阴阳家眼中,秦国已有一位强势雄主,不需要第二位同样强势的人物。公子晨,似乎成了他们眼中的阻碍。
如此一想,焱妃忽然惊觉:此事背后,恐怕有阴阳家在暗中推动。
他们做得极为隐蔽,即便被发现,又能如何?难道阴阳家还需为一名囚犯从蜃楼逃脱负责?
而最令焱妃感到恐惧的是:将晨为何能如此迅速地洞察一切?
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说阴阳家是幕后的主使者,那么将晨给她的感觉,就是主使者中的核心。
实在太可怕了。
焱妃再次望向这位年仅十五六岁的秦国公子晨,忽然发觉,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那种淡然、那种仿佛看透一切的冷漠,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可怕了。
这个人,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就算说他有一百六十岁,焱妃也信!
唰!!!
就在焱妃思绪飘忽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已经变了。
因为速度太快,她甚至没察觉到任何动作,却发现四周已布满了秦国的军队。
漆黑的铠甲覆盖在每一名秦国士兵身上。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眼中却闪烁着慑人的杀气。
血气冲天。
军队 ** ,倒着三具机关兽。
几乎被彻底拆解。
几乎可以说是报废状态。
“将军,杀了六名操纵机关兽的普通人,其余人没有露面,未能擒获,末将失职,请将军责罚。”蒙恬单膝跪地请罪。
“伤亡多少?”将晨语气平静。
“一百二十人。”蒙恬回答。
将晨深深看了蒙恬一眼——一百二十人,换三具机关兽报废。
这哪里是划算,简直是赚大了。
一具机关兽需要耗费无数时间、心血与钱财才能制成。
而今天,墨家直接损失了四具。
秦军,仅仅折损一百二十人。
太子丹,到底想做什么?
即便将晨素来聪慧,此刻也被太子丹这波操作弄糊涂了。
是来送死吗?
还是,只为拖延秦军的脚步?
“对,应该就是为了拖延。”将晨脚步一顿。
至于太子丹的本意是想歼灭这三万大军——将晨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因为太离谱了,正常人绝不会有这种念头。
任何个体在军队面前都不堪一击,即便是剑圣盖聂,面对数百士兵也难免重伤,机关兽同样无法抵挡浩荡大军。
然而这一次,将晨却失算了——太子丹竟真的意图全歼这三万秦军。
或者说,太子丹高估了机关兽的威力,也低估了秦 ** 队的实力。
当初第一次见到高达十几米的机关兽时,太子丹曾以为它一脚便能踏死数百人。
事实证明,他错得彻底。
“全军加速,向中山进发。”将晨随手将焱妃丢在地上,“准备囚车,押着她一同前行。”
将晨想让焱妃亲眼见证燕国——她曾经的故土——是如何倾覆的。
而他更想弄清的是:太子丹拖延这片刻,究竟有何图谋?
是否前方军情有变?
将晨隐隐感到一丝兴味。
此时的他,不免高估了太子丹的谋略。
另一头,损兵折将的太子丹藏身山中,倚着树干急促喘息。
他攥紧双拳。
眼睁睁看着爱妻被掳,屈辱如烈火灼心。
本就深重的血仇,此刻更添新恨。
在太子丹心中,对将晨的憎恶已远超他人。
昔日行刺未成,是因将晨阻拦;
如今燕国遭侵,将晨更任先锋;
而现在,竟连挚爱也被当面俘去——
他却无能为力。
指节捏得发白,太子丹胸膛剧烈起伏。
怒意如潮,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但他深知,此刻必须冷静。
隐忍十六年的公子晨突然现身,背后定有隐秘。
“为何撤军?”高渐离问道。
“为保全墨家根基。”太子丹神色渐平,端肃答道,“我不仅是丈夫,更是墨家巨子。岂能为私情损及墨家?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太子丹身后,高渐离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两人眼中都映出相似的同情,还有一种名为知己的共鸣。
多么熟悉的感受!
他们的遭遇如此相像,就连面对的敌人也是同一个。
为了保全墨家,身为巨子的太子丹没有拼死一战,而是眼睁睁看着妻子落入敌手,最终咬牙撤兵。
这是何等崇高、何等无私的举动!
高渐离一向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
这位巨子,他高渐离,认定了。
他将成为太子丹最坚定的支持者。
若有人质疑巨子,他高渐离,必杀之。
此时的高渐离,早已忘记这次出兵损失了三架机关兽——对墨家而言,机关兽折损过半。
更将墨家从中立势力,一举拖入与秦国为敌的阵营。
从中立踏入帝国争霸的泥潭。
此次出兵本是太子丹执意而为。
一切看似由太子丹主导,但高渐离已下意识忽略了这些。
另一边……
咸阳城,秦王宫。
咸阳作为秦都,堪称天下最繁华之地。
通往宫门的车道宽阔,足有八条。
此刻一匹骏马飞驰在车道之上。
“八百里加急!”
如今秦国经历两场灭国大战,国力空虚。秋收后虽稍有缓解,但大军出征后粮草仍显不足。
战前的秦王宫,气氛略显凝重。
眼下一切皆以灭燕之战为先。
李斯立于百官之前。此前两场大战由他主导,深得赢政重用。
如今他已是秦王眼前红人,距丞相之位、百官之首,仅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