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怪物的残躯倒在地上面,暗红色的血液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药剂与腐肉混合的气味。
陈屿单膝跪地,用那根临时充作武器的钢筋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被怪物利爪擦过的灼痛,而更深的疲惫来源于精神层面——
强行引导银铃力量绘制复合灵纹,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些许的精神力。
庇护所的守卫们在老周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陶罐和石灰处理着怪物的尸体,避免其血液污染土地。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后怕与对陈屿的敬畏。
老周快步走到陈屿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
“还好,只是皮肉伤,但这怪物的爪子上可能带有灵蚀污染,必须立刻清理。”
他取出一个粗糙的陶罐,里面是用几种具有净化效果的草药捣碎的绿色药膏,仔细地敷在陈屿的伤口上。
药膏带来一阵清凉,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
“谢谢您,周老。”
陈屿声音沙哑。
“谢什么,是你救了大家。”
老周语气沉重,目光扫过那具正在被处理的怪物尸体,
“这东西……不简单。
它身上的灵性波动混乱而充满恶意,像是被强行拼凑出来的杀戮工具。
看来,‘藏镜阁’提到的‘异常灵性波动’,
不仅仅是指你,
更可能是指这怪物本身,
或者……是制造这怪物的源头。”
陈屿心中凛然。
苏九的出现、怪物的袭击、古卷的预警,这些线索似乎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地图上标记的、封印可能已经松动的“京城”。
“我必须去京城。”
陈屿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老周,
“古卷的指引,还有今晚的袭击,都说明那里是风暴的中心。
留在这里,不仅我自己危险,更会连累整个庇护所。”
老周沉默了片刻,看着陈屿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最终长叹一声:
“我早知道留不住你。
雏鹰总要离巢,去更广阔的天空搏击风雨。
只是京城……
那里是各方势力交汇之地,水太深了。
‘藏镜阁’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古老、更诡秘的存在潜伏在暗处。”
他站起身,示意陈屿跟他回住处。
进入相对安全的房间后,老周从床底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本更加古旧、甚至有些残破的皮面笔记本,纸张泛黄脆弱,边缘卷曲。
“这是我年轻时,在一次探索古代遗迹中偶然得到的残卷,里面记录了一些关于‘龙脉’和‘节点’的模糊信息,据说与京城之地息息相关。”
老周将残卷递给陈屿,神色无比郑重,
“古籍有云,天地有灵脉,汇聚之处即为‘节点’,而最大的节点,往往与王朝气运相连,被称为‘龙脉’。
京城,便是这龙脉核心所在。
灵蚀之雨过后,龙脉异动,节点失衡,这才是一切灾变的根源,也是无数诡物和强大蚀灵诞生的温床。”
他指着残卷上一幅绘制简陋、却隐约能看出山脉河流走向的地图:
“你看这里,标记点与你的古卷地图所示方位大致吻合。
若古籍记载为真,京城节点之下,恐怕镇压着难以想象的恐怖之物。
如今封印松动,方才导致各种诡异现象层出不穷,甚至连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都能被制造出来。”
陈屿接过残卷,指尖触碰的瞬间,怀中的皮革古卷再次微微发热,仿佛在与这本残卷相互呼应。
他脑海中那幅关于京城的地图虚影似乎清晰了一丝。
他强忍着立刻研究的冲动,将残卷小心收好。
这份资料,将是他前往京城的重要依仗。
“我明白其中的危险,周老。”
陈屿郑重说道,
“但有些路,必须得走。”
老周点点头,不再劝阻,转而开始帮陈屿规划路线,准备物资。
他们摊开那张材质特殊的古地图,结合老周的见闻,仔细研究。
从第七庇护所前往京城,路途遥远,需要穿越至少三个已知的危险区域:
“枯萎林地”(灵蚀污染严重,植被异变,据说有能制造幻象的蚀灵)、
“沉寂峡谷”(曾是古代战场,诡物和怨念集合体众多)
以及最危险的“断裂河床”(疑似空间不稳定区域,时有小型空间裂缝出现)。
“带上足够的净水和耐储存的干粮,我这儿还有一些驱邪避瘴的草药粉,虽然效果有限,但总比没有好。”
老周一边说着,一边将各种可能用到的物品塞进一个结实的行军背包里,
“最重要的是,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野外遇到的幸存者。
末世之中,人心比蚀灵更难测。”
就在这时,原本在里间睡着的小铃铛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看到陈屿在收拾行装,又看到地上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小脸瞬间变得煞白,跑过来紧紧抱住陈屿的胳膊,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哥哥……你要走了吗?
你不要铃铛了吗?”
陈屿心中一软,蹲下身,摸了摸小铃铛枯黄的头发:
“铃铛乖,哥哥不是不要你。
哥哥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很危险,不能带你去。”
“不!我不怕危险!”
小铃铛用力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铃铛有宝贝,可以保护自己!
也能保护哥哥!”
她说着,举起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小银铃,眼中充满了依赖和倔强。
陈屿为难地看向老周。
老周叹了口气,对陈屿低声道:
“这丫头与这银铃性命交修,带着她,或许在某些时候,她的能力能帮到你。
而且,把她留在这里,万一再有敌人循着她的灵性找来,反而是个活靶子。
只是……这一路的艰辛,她这么小,不知能否承受。”
陈屿看着小铃铛充满期盼和恐惧的眼神,想到她孤身一人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可怜,又想到银铃或许真能成为助力,最终心中一叹,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抛下这个将他视为唯一依靠的孩子。
“好,哥哥带你一起去。”
陈屿看着小铃铛的眼睛,认真地说,
“但是这一路,你必须紧紧跟着我,要听话,不能乱跑,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躲起来,能做到吗?”
小铃铛立刻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小脸上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能!铃铛最听话了!”
接下来的半天,陈屿在老周的帮助下,继续熟悉那本残卷上的知识,同时尝试更精细地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再次沟通小铃铛的银铃,这一次,他并非引导其力量对敌,而是尝试激发其“安抚”、“隐匿”的特性。
他发现,当小铃铛情绪平稳,并且自己以温和的灵纹进行引导时,银铃能散发出一圈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晕,这光晕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掩盖他们两人的灵性波动。
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在危机四伏的旅途中,隐匿行踪比强大的攻击有时更重要。
傍晚时分,一切准备就绪。陈屿背上行囊,腰间别着老周赠送的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胸前内袋藏着古卷和残卷。
小铃铛紧紧跟在他身边,小手牢牢抓着他的衣角。
老周和庇护所的一些居民来到门口送行。
人们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担忧,也有对未知远方的敬畏。
老周最后拍了拍陈屿的肩膀,将一个小布包塞进他手里,低声道:
“里面是几颗我秘制的‘清心丹’,能在你精神透支时帮你稳住心神,关键时刻再用。
记住,活着回来。”
陈屿重重点头,将这份情谊牢记心中。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短暂安宁的庇护所,然后牵起小铃铛的手,转身迈步,走进了被夕阳染成一片血红的废墟之中,身影逐渐被蔓延的灵蚀迷雾和倒塌的建筑阴影吞没。
老周站在庇护所门口,久久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他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喃喃自语:
“乱世出妖孽,亦孕英杰。
孩子,未来的路,就看你自己了。
但愿你能在风暴眼中,找到真相,
也找到……回家的路。”
他转身,对身后的守卫沉声道:
“加固防御,加派双倍人手守夜。
风雨,就要来了。”
远处,一面斜插在废墟中的破旧玻璃窗后,一丝极其微弱的镜面反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