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陈屿重重摔落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全身骨骼仿佛散架般剧痛。他剧烈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污水,挣扎撑起身体。怀中古卷焚毁后的灰烬带着余温,混合着记忆被撕裂的空洞感,让他几欲呕吐。小铃铛扑过来,小手慌乱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污,眼泪无声滚落。青霖状况稍好,但脸色苍白如纸,肩头伤口再次崩裂,他迅速检查阿青,确认其只是昏迷而非伤重,才松了口气,立刻服下丹药盘膝调息。
陈屿强忍不适,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废弃不知多少岁月的圆形观星台,由某种暗青色巨石垒砌,高耸于山脊之上,视野开阔。台面布满裂缝,杂草丛生,中央矗立着一根断裂的、刻满星辰刻度与复杂几何图案的巨型石圭(古代测日影的仪器)。夜风呼啸,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冷草木气息,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蚀污染的甜腥味。抬头望去,夜空清澈,繁星璀璨,与地下世界的压抑判若两个世界。根据星图记忆和地形判断,此处应是青牛山脉东南支脉的某处高峰,黑水集在西北方向,灯火零星可见。
“暂时……安全了。”陈屿声音沙哑,摸了摸小铃铛的头安慰道。他尝试运转精神力,却发现识海近乎干涸,如同龟裂的土地,【共情感知】也微弱得仅能覆盖周身数尺。古卷的焚毁不仅是工具的丢失,更似斩断了他与某种深层灵性源泉的连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残缺”感。他闭上眼,努力回忆星图细节和青铜碎片的纹路,它们如同烙印般清晰,但关于如何具体运用,却迷雾重重。
青霖调息片刻,气息稍稳,起身仔细探查观星台。“这座台基的建造手法极其古老,石材能自发吸收、储存微弱的星辰之力,虽已残破,但在此修炼观想,有事半功倍之效,尤其利于恢复精神创伤。”他指向石圭基座一处不起眼的凹陷,“看这里,曾有定向传讯法阵的痕迹,可惜核心已被毁,无法使用。”
小铃铛胸前的银铃裂纹在清冷月光下更显狰狞,灵性黯淡。她依偎在陈屿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残留着未散惊恐,却努力表现出坚强。
陈屿取出盛放“碧落仙蕈”的玉瓶。仙蕈在相对纯净的环境中,叶片微微舒展,散发出的生机虽微弱,却带来一丝暖意。他小心引导出一缕气息滋养自身与小铃铛,又递给青霖一丝。温润生机流入,如久旱甘霖,缓慢修复着损耗的根基。
然而,这份宁静未能持续太久。就在子夜时分,异变陡生!
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边缘竟悄然染上一抹不祥的暗红!并且这抹血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最终化作一轮妖异的血月!血月光辉洒下,整座观星台乃至周围山峦,都蒙上一层诡谲的暗红纱幔。
“血月当空……大凶之兆!”青霖猛地站起,脸色剧变,“古籍有载,此乃地脉戾气冲天、灵蚀污染急剧活跃的天象显化!通常伴有蚀灵暴动、异变频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山下黑水集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爆炸声、能量武器的嘶鸣、以及无数蚀灵疯狂尖啸!原本零星的灯火瞬间大乱,火光四起!整个聚居地上空,灵蚀污染的浓度肉眼可见地飙升,形成淡紫色的扭曲雾霭!
更令人心悸的是,陈屿掌心那枚由古卷焚毁后形成的、微不可察的星光印记,此刻竟微微发烫,并与天空血月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一段模糊的意念碎片强行涌入他脑海:“血月……钥匙……归墟之门……松动……”
与此同时,小铃铛突然指着观星台中央那根断裂的石圭,惊恐道:“哥哥……石头上……有字在流血!”
陈屿和青霖疾步上前。只见在血月光辉照射下,石圭表面那些古老的星辰刻痕,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泪!液体蜿蜒流淌,逐渐勾勒出几个扭曲、并非原本存在的诡异符号!这些符号散发着与血月同源的、混乱而暴戾的灵性波动!
“是‘蚀文’!”青霖倒吸一口凉气,“灵蚀污染高度凝聚后,借助特定媒介显现的诅咒或预言!它在……示警?还是……标记?”
陈屿集中残存精神力,【共情感知】聚焦于那几个蚀文。瞬间,他“看”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黑水集地下深处,那道被“公司”强行撕开、通往“源初蚀变体”封印之地的裂缝,正在血月之力加持下疯狂扩大!粘稠如墨的灵蚀污染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出,吞噬着一切!而裂缝最深处,那只巨大的、冰冷的暗金色瞳孔,正缓缓上浮!
“不好!‘公司’那帮蠢货!他们不是在控制裂缝,而是在用血月之力加速‘门’的开启!”陈屿失声惊呼,“地底那东西……要出来了!”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脚下山体传来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整个观星台剧烈摇晃!并非地震,而是某种庞大无比的存在正在苏醒、移动所带来的震颤!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青霖当机立断,“观星台地势太高,目标太明显,一旦地底存在完全苏醒,或者血月引发大规模蚀灵潮,这里就是首当其冲的靶子!”
陈屿点头,目光扫向山下混乱的黑水集,又看向掌心发烫的印记和脑中星图。星图指引的下一个相对安全的节点,在东北方向的更深山岭中,一处标记为“陨星湖”的地方。但黑水集是必经之路,而且阿青还在昏迷,屠夫生死未卜,或许还有一线机会获取更多情报或资源。
“去黑水集边缘看看,”陈屿做出决断,“找机会弄清楚状况,如果可能……救出屠夫。他知道的肯定比告诉我们得多。然后,立刻前往‘陨星湖’!”
他看了一眼在血月下渗出“血泪”的石圭,将那几个诡异的蚀文死死记在脑中。这或许是危机,但也可能是……理解“归墟之门”和血月之谜的关键。
三人不敢耽搁,青霖背起阿青,陈屿拉起小铃铛,迅速沿着陡峭山脊向下潜行。血月之光如影随形,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在黑暗中奔逃的鬼魅。身后,观星台在血月下寂静矗立,那石圭上的“血字”愈发猩红刺目。山下黑水集的混乱喧嚣与地底深处越来越近的恐怖轰鸣,交织成一曲末日的序章。
新的逃亡,在血月升起之夜,再次开启。而这一次,他们不仅要面对人祸,更要直面这片天地本身释放的、最原始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