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兑换的十亿钱远不足以支付阵亡将士抚恤。十万大军的抚恤摊派下来,每个阵亡士兵家庭仅能分得一缗钱,根本难以维系遗属生计。
首轮兑换本是试探之举,如今验证了直百钱的流通效果。在孙权看来,这桩交易稳赚不赔——既节省了铸币成本,又获得了等值货币,更关键的是民间认可这种钱币。
当然要继续换!孙权目露精光,既然蜀汉自愿承担铸币损耗,何不让他们当我们的铸币作坊?用铜矿换现钱,这等好事岂能错过?
随即颁布诏令:征调民夫开采铜矿,悉数运往蜀汉兑换钱币。按吴国律法,徭役属无偿劳役,这意味着孙权无需支付任何开采成本。
运输环节则由军队沿长江水道押送,经荆州陆路直抵白帝城。整套流程中,百姓出力采矿,军队负责运输,朝廷分文不用支出即可换取蜀汉现钱。
孙权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正步入诸葛詹精心设计的陷阱。吴主视蜀汉为免费铸币工坊,殊不知蜀汉实将吴国当作无偿矿场。表面看来孙权占尽便宜,实则诸葛詹暗中获利更巨。
当东吴境内再无自制铜钱流通之时,其经济命脉早已被他人扼住咽喉。
东吴境内尚存铜矿资源,可依靠铸造钱币暂缓财政危机。
然而铸币实为亏本买卖,长此以往东吴必将陷入更深的贫困,所铸铜钱终将流入蜀地。待铜矿耗尽之日,这剂慢性 ** 便再无续命之效,东吴经济终将走向崩溃。
诸葛詹以直百钱换取铜矿的策略,正是要加速这一进程,促使东吴铜矿更快流失。
或许东吴朝中有远见之士能识破此局。
但即便察觉也无济于事,最多只能中断与蜀汉的贸易往来。
可断绝商贸依然无法解决东吴的财政困境,仍需继续铸币维持。因此无论选择哪条路,最终结局都不会改变。
无非是速死与缓亡的区别。
......
成都。
丞相府内。
刘阿斗放权极为彻底,若非诸葛詹劝阻,几乎要赐予九锡之礼。
开府治事的权限自然毫不吝惜地授予。
诸葛亮逝世后,这座府邸便一直闲置。
如今随着诸葛詹掌权,尘封已久的丞相府重新启用。
但诸葛詹并未重建完整幕僚体系,也未任命各类属官。
此举意在避免蜀汉朝廷出现双重行政系统。
除必要办事人员外,丞相府未设主事官员。
长史、司马、参军等要职皆空缺,所有政务均由诸葛詹亲自处置。
国内各派系已完成整合,虽保留原有架构,但已逐步融合。
且朝中要职多由荆州派系担任,政令畅通无阻,无需另立核心班底。
诸葛詹既无意架空皇权,也不打算将朝政迁入私府,自然无需繁复设置。
当年诸葛亮建立完整幕府,实为应对李严的牵制,需要集中权力。
如今朝中无人能与诸葛詹抗衡,权力天然集中于手,自不必效仿父亲旧制。
案几前,诸葛詹正专注批阅文书,两侧简册堆积如丘。
一侧是待办奏章,另一侧是已批阅文书。
诸葛詹的办事效率极高,他完全继承了诸葛亮的内政治理能力,而且是直接继承了诸葛亮作为丞相最成熟时期的经验,省去了成长积累的过程。
不仅如此,诸葛詹比诸葛亮还多了一份优势——他拥有后世的知识与见识,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哒、哒、哒……”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诸葛詹并未抬头,因平日里属官时常会送来新的奏章,放下后便会自行离开,他早已习惯。
然而这次来人并非普通掾属,而是刚从汉中赶回的姜维。
“思远,召我回来有何要事?”姜维边说边坐下。
诸葛詹这才搁笔抬头,舒展了一下筋骨,道:“有件事需兄长跑一趟。如今暂无战事,十万新兵中仅两万人见过血,我想请兄长带他们出去历练一番。”
姜维闻言目光一亮——他向来热衷征战,这差事对他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
“打谁?伪魏还是东吴?”姜维立刻追问。
“不打大仗,朝廷没余粮可浪费。”诸葛詹笑道,“你率军去身毒,让身毒人替咱们养兵,顺便让新兵历练一番,再赚些军饷回来。”
天池工程即将动工,诸葛詹计划征调徭役,动员青壮参与修建,不仅管饭还给工钱。如此一来,粮食便成了重中之重。
十万新兵每日操练,消耗粮草极为惊人。诸葛詹想在天池建设期间把这部分负担转嫁给身毒,让新兵直接去吃他们的粮食。
此外,身毒诸国林立、战乱不断,大军前往不仅能充当雇佣兵历练,还能省下军饷开支。至于风险——眼下身毒并无超级强国,十万大军乘船南下,足以横扫南亚次大陆。只要避开新崛起的波斯帝国,便不会陷入战争泥潭,新兵伤亡也能控制在较低水平。
萨珊波斯刚立国不久,开国之军战力最强。若蜀汉劳师远征其本土,绝无胜算。况且波斯与蜀汉相距遥远,中间隔着身毒,双方无冤无仇,即便拼死打下来也无法统治。
待将来蜀汉一统天下,重振大汉雄风,再迈入工业时代,这些事才值得考虑。现在?步子太大容易摔跟头。
诸葛詹向姜维阐述进军身毒的计划,并叮嘱这位同门师兄切勿染指波斯战事。
身毒犹如蜀汉的后院,诸葛詹决不愿因与波斯交战而毁掉这片沃土,那将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满朝武将中,唯有师兄最令我安心,此番远征就有劳师兄统兵了。
包在我身上!姜维欣然应允。
虽说是清剿些虾兵蟹将,但能统领十万雄师出征,已让姜维热血沸腾。
事不宜迟,请师兄即刻整军出发。诸葛詹补充道,先率部进驻交州,待麋威从身毒返航后,便可乘船南下。
晕船之事无需多虑——这十万新兵皆来自蜀地。蜀中水网密布,百姓多谙水性,纵使初涉海航稍感不适,数日便可适应。
姜维颔首应命,目光掠过诸葛詹案头堆积如山的竹简,恍然忆起当年废寝忘食的诸葛丞相。
贤弟当保重身体,姜维忧心道,切莫重蹈丞相覆辙。当年丞相虽非勇将,却是八尺昂藏的山东大汉,终因操劳过度形销骨立。
诸葛詹朗笑:师兄放心,我可是能披甲上阵的虎将。
积劳成疾最是凶险,姜维指着案牍叹息,这竹简堆得令人发憷,铁打的身板也经不起日夜消磨。
诸葛詹若有所思:确实如此。这些公文实质内容不多,全因竹简笨重才显得浩繁。若能改用纸张批阅,当可事半功倍。
他忽然击掌:多亏师兄提点!来人,速召尚方令觐见。
对于诸葛詹而言,批阅公文本身并不费力,真正耗费心神的反倒是搬运竹简与辨认篆刻的繁琐过程。
纸张轻薄易携,而竹简笨重难移,且制作成本高昂,加工工序繁琐。
姜维察觉到诸葛詹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便起身告辞,前往军营接管军务。
不久后,尚方令匆匆赶到丞相府。
“少丞相,不知召奴婢前来有何吩咐?”尚方令这一职位历来由宦官担任。
“本相命你改进造纸之术,日后以纸替代竹简,作为书写之用。”诸葛詹直截了当地下令。
“遵命。”尚方令毫不迟疑地应下。
此次与方明发明其他物件不同,纸张早有雏形,无需诸葛詹过多指点。朝廷只需拨付银两给尚方府,同时广寻造纸工匠,将其聚于一堂,不断改良技术即可。
这是工艺的优化,而非白手起家,难度自然降低许多。
纸张早在西汉便已现世,后世考古亦有实物佐证。
东汉蔡伦汇总前人经验,革新技法,制出“蔡侯纸”。
蔡伦并非首创纸张,而是改进者,当时他亦任职尚方令。
西汉麻纸可谓初代,东汉蔡侯纸则为二代。
如今三国末年,纸张品质已远超蔡侯纸,堪称三代精品。
历史上至西晋,造纸技艺臻于完善,彻底取代竹简。
诸葛詹下令改良造纸术,必将加速这一进程,让优质纸张更早问世,淘汰笨重竹简,优化书写条件,降低记录成本。
此前无人重视,造纸工艺缓慢演进,需漫长岁月才能成熟。
如今诸葛詹一声令下,举国之力精进此术,无需多久,完善的造纸技艺便会诞生。
尚方令退下后,诸葛詹尚未低头批阅公文,蒋琬再度入内。
“少丞相,春耕已毕。”
诸葛詹刚执笔,闻言又将其放下。
“终于要开始了。”他深吸一口气,肃然道:“传令,征发益州、梁州、南州、交州徭役,命境内所有壮丁速往天池郡集结,并调集国内大型牲畜。”
“开国库放粮,为役民供一日三餐,另付工钱。”
修筑天池耗费之巨,堪比举国征战。
当春播落幕,田垄间只剩老弱妇孺操持农务,诸葛詹便征调全国青壮赴天池筑坝。
蜀地数十载存粮、身毒运来的粮秣、乃至东吴伪朝的米粟,此刻尽数汇向天池郡。二十万达利特人、十万魏吴战俘、归化山民、贩奴场的苦力,加之四州征发的丁壮,百万民夫如潮水般涌向西北荒原。
这位年轻丞相不惜倾尽国库,誓要抢在秋汛前令天池成型。军令随之传遍各营:天池全域划为 ** ,凡窥探者格杀勿论!
朝堂上,绢质诏书如雪片飞散。百姓们望着盖有朱雀印信的文告,虽不解修坝缘由,却纷纷打点行囊——那可是诸葛武侯的公子。
州郡官吏忙得脚不沾地。昔日益州冗官成患,如今四州疆域反叫他们恨不得分身。
的敲门声惊醒了午后的村落。
亭长您老亲自来了?开门的壮汉咧嘴笑道,目光扫过官差身后满载粮袋的牛车。
明日卯时村口集合。亭长抖开竹简,你们家三兄弟都在征调册上。
汉子闻言转身冲着院里吼:婆娘!把去年打的腊肉全装上!檐下惊飞的麻雀掠过诏书,恰好掩住二字未干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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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不错。亭长微笑着说:我管辖的地方容不下偷懒耍滑之人。哪户人家若是隐瞒壮丁逃避徭役,就是给咱们亭丢脸。
说得对!壮汉高声道:做人要凭良心。小丞相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现在需要出力,我们绝不能置身事外。
这些是给你们三兄弟的东西。亭长指着车上的物资说:路上需要的粮食、四季衣物,还有安家费都在上面。
从蜀中到梁州天池郡路途遥远,朝廷负责提供沿途口粮。同时发放的还有夏季单衣、冬季棉袄,以及不同季节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