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抵达浙苏沪皖市郊外一处临时征用的集装箱仓库码头。这里已被改造成临时营地,气氛肃杀。吴砚舟看到了整整齐齐列队行进的士兵们,背着沉重的装备,安静得只有脚步声。
“他们背的这是什么?”吴砚舟压低了声音问曾佩佩。
曾佩佩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对现代化的这些武器也是很陌生的。
旁边的孟殊文开口说,“他们是炮兵,那边一炮的背着的是瞄准镜,后面背的底座和炮管。”他指向队列中士兵们背负的不同部件。
修行班的学生们跟着老师们一起进入营地。因为事情紧急,条件简陋,他们和士兵一样,裹着睡袋在冰冷的地面上对付了一晚。吴砚舟裹紧睡袋,感受着身下硬邦邦的地面,听着不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还有仓库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有碧光闪闪的秋裤,有女鬼追剧的脸,还有廖博文沉默而坚定的背影。
第二天,所有被征召的人员集结完毕。吴砚舟见到了更多熟人:杨梦文、刘铁锤、罗杰、李秋瑞他们都在。人群前方,站着五处的夏文海和他带来的几位高手——曾佩佩的哥哥曾敬亭、扛着巨枪的衷闪闪、速度极快的张欣澜,以及文静秀气拿着黄玉笛子的陶师师。夏文海依旧闭着双眼,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略显土气的夹克,在整齐的军装和修行班校服中格外显眼。
“咦,这个夏副处长很年轻啊……”
“他的眼睛怎么回事,是看不见吗?”
“唔,长得还真挺帅的哎。”
“就是穿着有点……”到底没敢将土说出口。
修行班的同学们多少还是敢窃窃私语一下的。廖博文他们这群老兵站得整整齐齐,纪律严谨得如同标枪。
吴砚舟早就知道夏文海即便是闭着眼睛也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周遭的一切都不可能瞒得过他。他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被这位“张天师”的熟人认出来。
夏文海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一次,我们进入灵地碎片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正常探索,二是务必要抓到那两个厉魂教弟子,以便确认启灵大陆各宗门大阵的情况,也为了防止他们继续作恶,所以,后一个任务才是重中之重!”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何耀军!”
一个沉稳高大的男人越众而出,两鬓微霜,眼神锐利如鹰。他和廖博文一样,是服用了奴丹的“半个修行者”中的佼佼者。
“你带队,所有三连、四连、五连的人去和于上校会合,你们将要承担带领炮兵部队构筑外围防线和火力支援的任务。这一次我们五处不会再派出探路先锋探明所有路径,所以前期的侦察和侧翼安全,要全靠你们了。”
“是!”何耀军声音洪亮。
夏文海口吻和缓了些,却更显凝重:“因为这个灵地碎片处于空间罅隙里,状况很不稳定,我给予了于上校临机决断权。一旦空间波动加剧,情况恶化,立刻率军撤退,保存力量。”
何耀军迟疑了一下,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年轻的修行班学生:“副处,那这些孩子……”万一他们撤退了,那很可能后路还没被扫清,一路往里的这些学生再想撤出来就危险了。
“他们可不是孩子了。”夏文海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们是第七独立团的士兵!是华夏修行界的未来!我将会亲自带着他们深入灵地碎片,执行核心任务——将那两名逃走的厉魂教弟子,缉拿归案!”
何耀军身后的人,包括廖博文在内,眼神都有了剧烈的波动。他们给这些孩子做了这么久的老师,自然都是有感情的,在他们看来,这些孩子还太稚嫩。然而,被点名的修行班学生们,包括心理年龄远超同龄人的孟殊文,都和吴砚舟一样,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胸膛中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因为夏副处长没有将他们视作需要庇护的雏鸟,而是可以并肩作战、肩负重任的战友!
夏文海似乎感知到了老师们的担忧,缓缓补充道:“我既然敢带他们进去,自然不会让我们华夏修行界的未来都失陷在这里。你们只要服从命令,守住我们的退路!何耀军,列队,前往右营于上校处报道!”
“是!”何耀军不再犹豫,带着包括廖博文在内的老兵们,迅速而整齐地转身离去。吴砚舟看着廖博文沉默远去的背影,心中那沉甸甸的感觉更重了。
老师们都走了,现场只剩下夏文海带领的五处高手和三百多名修行班学生。夏文海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带领他们前往灵地碎片的“入口”。那并非一个可见的门户,而是一个空间节点。一脚踏过,眼前的景象瞬间天翻地覆!
郊外码头的景象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奇异的天地。
一望无际的碧青色草地茂盛得惊人,草叶长过腰际,绿得仿佛要滴下油来。天空却混沌不明,阴沉灰暗,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流动的铅灰色浓雾。诡异的是,在这灰暗的天幕上,竟时不时划过流星般五彩斑斓的碎光,星星点点,绚丽又妖异。远处的地平线模糊不清,仿佛与灰暗的天空融为一体。
“哇——!”从未进入过灵地碎片的同学们纷纷惊叹出声。这景象虽然诡异,但比起想象中阴森恐怖的废墟,似乎……还挺好看?
只有吴砚舟很失望地撇撇嘴:“就这?比我游戏里那个破地方好看多了,一点也不吓人嘛。”他想象中的灵地碎片,就该是探索模式里那种断壁残垣、怪物横行的末日景象。眼前这片“青青草原”,反差也太大了。
“曾敬亭!”夏文海忽然抬起头,声音冷厉。
站在他身旁的曾敬亭早已如绷紧的弓弦,闻声瞬间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冲天而起!跃起的刹那,他周身已被一层流动的、亮银色的金属铠甲完全覆盖,如同科幻电影里的未来战士,充满了力量与科技融合的奇异美感。
曾佩佩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小声嘀咕:“不管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好中二……”
吴砚舟倒是看得两眼放光:“哇!好帅!”这可比游戏特效带感多了!
空中,一片巨大的阴影正急速俯冲而下!
那是一只难以名状的飞行怪物。它没有羽毛,覆盖全身的是狰狞支棱的黝黑骨刺,弯曲如钩,锋利如刀。本该是头颅的位置,竟长着一双寒光闪闪的利爪!干瘪的腹部诡异地凸出一张清晰的人脸,眉眼含笑,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猛兽般的森白利齿,一条流着腥臭涎水的长舌不时伸缩。两条退化的细腿如同勾爪,与一条光滑斑斓的长尾纠缠在一起,如同毒蛇般扭动。展开的骨翼足有四米多长,除去翅膀的躯干也比成年男子大上一圈,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曾敬亭毫无惧色,人在空中,手中已凝聚出一柄造型古朴、刃长惊人的双刃陌刀!刀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悍然劈向怪物抓来的利爪!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怪物爪上的骨刺与金属陌刀硬撼,爆出一溜火星!曾敬亭力量强横无匹,硬生生将怪物的俯冲之势震得一滞!
一击得手,曾敬亭的陌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第二刀直取怪物腹部的诡异人脸!怪物厉啸一声,骨翼猛振,险之又险地擦着刀锋躲过!
曾敬亭力尽下落。
就在怪物以为躲过一劫,准备重新拉升高度时——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响!
不远处,短发飒爽的衷闪闪半跪于地,肩上扛着一支火.箭.筒般大小的奇特巨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刚才那精准命中怪物骨翼根部的一枪,正是他凝聚的能量子弹!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怪物惨嚎一声,身形歪斜,失控下坠!
一道快得只留下残影的身影动了!
是张欣澜!
他如同鬼魅般掠向怪物坠落的方向,右手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劲弩。“嗖嗖嗖嗖——!”弩弦震动的轻响连成一片,数十支尾部带着细如蚕丝银线的小箭,旋转着攒射向怪物相对脆弱的关节和腹部人脸!
第一支箭击中骨甲,被弹开。第二支箭瞬息即至,“叮”地一声精准地撞击在前一支箭的尾部!紧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如同精密的打桩机,硬生生将第一支箭的箭头锤进了怪物的骨甲缝隙!
怪物吃痛挣扎,想要再次振翅。
张欣澜的身影已借着连接第一支箭的银丝,如灵猿般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怪物油光锃亮的黑色骨甲背上!左手寒光一闪,一柄尺许长的短剑精准无比地从骨甲缝隙中狠狠刺入!
“噗嗤!”
污浊的液体喷溅而出。张欣澜借力一个空翻,轻飘飘落地。那庞大的怪物轰然砸落在地,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兔起鹘落,配合无间!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秒,一头强大的飞行怪物便被三人联手绞杀!
修行班的学生们看得目眩神迷,热血沸腾!这就是高级修行者的实力与配合吗?太强了!吴砚舟更是看得心潮澎湃,在南新村只觉得张欣澜话多,没想到动起手来如此干净利落,狠辣精准!
“所有人!分为四到六人一组,自由组队,速度!”夏文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微微抬起头,闭着的双眼仿佛穿透了灰暗的天幕,“越往里越是危险,马上大家都要进入战斗状态,所有人都必须给我提高警惕!这不是演习!”
学生们迅速行动。吴砚舟、孟殊文、曾佩佩、李子亦自然一组,罗杰和刘铁锤也迅速靠拢过来,组成了六人小队。很快,另外两支队伍也吸引了吴砚舟的注意:
一支来自赣江省,五个人,以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壮硕得不像高中生的浓眉大眼男生为核心,五人站位呈一个锋锐的三角扇形,彼此呼应,行动间带着明显的军伍烙印,配合默契度远超其他学生队伍。
另一支来自本地,只有四人,但个个气息凝练,尤其其中两人,灵气波动明显达到了三级!不过他们的站位略显松散,配合上远不如赣江省那支小队,甚至比起吴砚舟他们临时磨合的小队也有所不如。
“东,三十度方向,距离约五里,目标在移动。”一直安静站在夏文海身后的陶师师忽然拿起黄玉笛,放在唇边吹了一个清越悠长的单音,然后侧耳倾听片刻,报出了方位。
“走!”夏文海没有任何犹豫,下令出发。敢于深入这面积不小的灵地碎片捉拿厉魂教弟子,陶师师这手“听风辨位”的追踪秘术是重要依仗。
正如夏文海所警告的,平静的草原只是表象。深入不久,他们就遭遇了第一波真正的冲击!
不是零星的怪物,而是如同潮水般从茂密草丛中涌出的干尸怪物群!它们形态扭曲,依稀能看出是某种中型动物(如鹿、羊)的骨架,皮毛早已腐烂殆尽,只剩干瘪发黑的皮肉包裹着嶙峋骨骼,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磷火,散发着浓烈的腐朽与怨恨气息。行动迅捷,爪牙锋利,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吼——!”
嘶哑的咆哮汇成一片死亡的浪潮,扑面而来!
五处的高手们瞬间动了!曾敬亭化身银色堡垒,陌刀挥舞如风车,将最强壮、冲在最前的几头怪物绞碎!衷闪闪的巨枪点射,每一颗能量子弹都能精准爆掉一头怪物的头颅!张欣澜则化作一道死亡旋风,在怪群边缘游走,弩箭与短剑配合,高效地收割着漏网之鱼。陶师师依旧文静,但靠近他的怪物都会被无形的音波震碎核心。
然而,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就将整个学生队伍吞没!
“结阵!相互掩护!”吴砚舟厉喝一声,手中如意随心而变,化作一杆丈二长.枪!枪出如龙,带着突破三级后沛然莫御的力量和速度,一枪便将侧面扑来的一头羊形干尸怪挑飞,枪尖顺势下压,将其钉死在地上!动作行云流水,狠辣果决。探索模式里刷了无数次小怪的经验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些干尸怪的攻击模式、弱点部位,他早已烂熟于心!
“左边!”曾佩佩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长的直刀,刀光如水银泻地,精准地格开抓向罗杰肋下的骨爪,反手一刀削断了怪物的颈椎。
孟殊文站在吴砚舟侧后方,冰寒之气弥漫开来,脚下草地瞬间覆盖白霜。她并未使用能量枪(征召令要求尽量节省能量石),而是戴上了一副特制的金属手套。寒气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道道冰锥激射而出,将试图从后方偷袭的怪物冻结、击退。偶尔有漏网之鱼靠近,她便直接以覆盖寒冰的拳掌迎击,触之即冻!那冰寒之力,比生日宴上冰核逸散的气息更加凝练纯粹。
李子亦则显得游刃有余,他手中挥舞的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光诡谲,身法飘忽,如同在跳一场死亡的舞蹈。胡钦的战斗记忆让他对这类低级怪物的杀戮效率极高,嘴里还不忘毒舌:“啧,这骨头脆得跟苏打饼干似的,你们倒是用点力砍啊!留着过年吗?”
罗杰和刘铁锤实力稍逊,但背靠背配合,一个持盾防御格挡,一个用短刀和飞镖游斗补刀,倒也守得密不透风。
吴砚舟六人小组如同礁石,在怪物浪潮中稳稳屹立,周围很快倒下一片残骸,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吴砚舟抽空用曾佩佩教的灵气感应法扫了一眼:赣江省那五人小队配合极佳,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绞肉机,效率惊人;沪市的四人小队则显得有些各自为战,虽然个人实力强,击杀效率反而不如赣江小队稳定。
“这里!救人!”吴砚舟眼观六路,看到不远处几个同学被三四头怪物围攻,手忙脚乱险象环生,立刻调转枪头冲了过去。人未至,一道炽热的“烈火诀”符光已脱手飞出!
“轰!”
橘红色的火球精准地砸在一头怪物身上,瞬间将其点燃!干瘪的躯体成了最好的燃料,怪物发出凄厉的哀嚎,化作一团翻滚的火球。
“谢、谢谢舟哥!”获救的同学惊魂未定,感激涕零。
吴砚舟长枪横扫,又将一头扑来的怪物拦腰砸断,头也不回:“别愣着!相互靠拢!攻击它们的关节和脊椎!”他一边冲杀,一边大声指挥,俨然成了附近一片区域的临时核心。
这场遭遇战虽然规模不小,但怪物的个体实力确实有限,大抵相当于探索模式里摩罗教外峰前山的小怪水平。真正的精英怪都被五处的高手们死死挡住或秒杀了。在吴砚舟的带动和指挥下,其他同学也渐渐稳住了阵脚,三五成群相互配合,虽然狼狈,伤亡却不大。
夏文海和如同铁塔般守护在他身侧的冯正始终没有出手。夏文海“看”着在怪群中纵横捭阖、杀伐果决的曾佩佩,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是你妹妹。”他对收刀走回来的曾敬亭说。
“嗯。”曾敬亭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曾佩佩,确认她无恙。
“她队伍里那个带头的孩子叫什么?”夏文海问。
“是佩佩的同学,叫吴砚舟。”曾敬亭还真的知道,“淮江来的,天赋很高。”他想起了那三台笔记本。
夏文海微微颔首:“很不错。”面对潮水般的怪物,首要的是勇气,其次是实力和技巧。这个叫吴砚舟的小子,勇气简直要溢出来了,杀起怪物如同砍瓜切菜,奔放得不像话,偏偏效率极高,还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身经百战般的娴熟。他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极大地鼓舞和带动了周围的学生。
赣江省那个壮硕的领头男生彭子谦也注意到了这边。当这一波怪物潮终于被打退,留下一地狼藉的残骸时,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声音洪亮:“彭子谦!赣江的!”
吴砚舟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只能伸出手:“吴砚舟,淮江。”
“厉害!”彭子谦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带着文方汉子的直爽,“杀怪跟割草似的,佩服!以后有机会多交流!”他很健谈,三两句话就拉近了距离,比起不远处那几个明显带着傲气的浙苏沪皖市三级修行者,显得亲和力十足。
吴砚舟用灵气感应扫了一眼:彭子谦是三级,他小队里另外四人都是二级巅峰,配合是真好。沪市那四人小队里,果然有两个三级。他正想客气两句,交流一下“割草”心得……
一直静立如山的夏文海猛地转头,面朝某个方向,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警戒——!!”他的声音如同炸雷,瞬间传遍全场!
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感骤然降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灰暗混沌的天际线处,一片巨大的、翻滚的“乌云”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这边压来!
那并非真正的乌云。
而是……一群!
数十只,甚至上百只!与之前曾敬亭他们击杀的一模一样的、狰狞恐怖的飞行骨翼怪物!它们汇聚成群,如同迁徙的死亡蝗虫,遮天蔽日!骨翼扇动带起的腥风,即使隔着老远,也让人闻之欲呕!那腹部一张张诡笑着的人脸,密密麻麻,在灰暗天幕的背景下,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画卷!
刚才一头就需五处高手合力才能快速击杀,现在……是铺天盖地的一群!
危险,已不是近在眼前,而是如同滔天巨浪,轰然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