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地碎片的宁静被浓郁的药香和清冷的月华之力萦绕。吴砚舟盘膝而坐,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奔流不息。在孟殊文那融合了外星科技的“生物修复场”辅助下,短短三日,那足以让寻常炼神境修士卧床数月、甚至根基受损的重伤,已然痊愈如初!
‘炼狱魔魂盘里的魔魂珠……是时候了。’吴砚舟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修为直逼炼神境七层的瓶颈近在咫尺。他正准备取出魔珠,冲击更高境界,享受这难得的安稳修行时光。
“砰!”
小屋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血腥气和压抑的焦躁!
吴砚舟霍然抬头,只见曾佩佩搀扶着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李子亦冲了进来!曾佩佩脸色铁青,往日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而李子亦面色金纸,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正汩汩冒着黑气,显然伤及本源!
“孟殊文!快!”吴砚舟厉声喝道,身形如电,已与曾佩佩一同将李子亦小心安置在床榻上。
孟殊文闻声疾步而入,看到李子亦的伤势,瞳孔微缩。她二话不说,眼中幽蓝数据流飞速划过,双手虚按在李子亦伤口上方,精纯的灵力转化为奇异的生物修复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光刀,精准地切入伤口,驱散侵蚀性的剑气,修复受损的脏腑和经脉!
“其他人呢?散修联盟的兄弟呢?”吴砚舟一边协助孟殊文稳住李子亦气息,一边急切地问曾佩佩,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刚经历生死险局,绝不想同伴也遭此横祸!
曾佩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放心,散修联盟其他人都没事。这次……是我和李子亦单独在望乡城玄丹阁附近遇袭。张欣澜他们当时在别处,未受波及。”他看向床上痛苦抽搐的李子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愧疚。
“单独遇袭?”吴砚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目光锐利地扫过曾佩佩,“许鹤闲?”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在望乡城,能重创李子亦,又让曾佩佩如此反应,且有动机的,唯有此人!
李子亦在剧痛中勉强睁开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嘲讽笑容:“呵……可不就是那位碧灵门的‘情圣’大人么……老子这锅背得……真他妈冤……”他虚弱地咳出一口血沫,怨念深重地瞪了曾佩佩一眼。
孟殊文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修复能量,驱散着李子亦伤口上附着的、属于许鹤闲的独特凌厉剑气。这剑气霸道无比,带着一股偏执的毁灭意味,若非他掌控了GEmI-Gpt的精准治疗技术,寻常丹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制。
“到底怎么回事?”吴砚舟沉声追问,目光在曾佩佩和李子亦之间逡巡,“曾佩佩,他怎么会将你看成林澜溪?就算灵体受残魂影响有些神似,容貌差距也太大!”林澜溪的倾城之姿,曾佩佩的清秀面容,两者绝不可能混淆。
曾佩佩苦笑,带着一丝荒谬和冰冷的怒意:“我也不知道。我和李子亦只是在玄丹阁外查看丹药名录,准备补充些修行资源。许鹤闲……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我身上。”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许鹤闲的眼神狂热而偏执,仿佛穿透了他的皮相,锁定了灵魂深处某个印记。
“他根本无视我的容貌,极其肯定地指认我就是林澜溪!”曾佩佩的声音带着寒意,“然后,他的目光扫过站在我旁边的李子亦……”他顿了顿,看向床上脸色惨白的同伴,愧疚更深,“许鹤闲就疯了!他认定李子亦与我有……有染!二话不说,一剑就刺了过来!那剑势……根本就是要将李子亦当场格杀!”
李子亦虚弱地接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愤懑:“妈的……老子真是倒了血霉!我跟曾佩佩明明站得隔着八丈远,连话都没说几句!那疯子脑子里装的全是屎吗?!他那把红剑……太可怕了!要不是曾佩佩……”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曾佩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挡在了李子亦前面,告诉他,若杀李子亦,我立刻自绝于此!”她当时并非虚言恫吓,林澜溪残魂赋予她的力量在那一刻剧烈燃烧,甚至不惜引动同归于尽的秘术气息!正是这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才让杀红了眼的许鹤闲剑势稍滞,给了李子亦一线生机,但也仅仅够他逃命,无法避免这致命重创。
吴砚舟听得怒火中烧,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许鹤闲这个渣滓!林澜溪记忆里,他明明对林师姐弃如敝履,移情别恋那个什么素嫣师妹!现在倒装起情圣来了?还迁怒无辜?简直令人作呕!”他看向曾佩佩,斩钉截铁,“这段时间你别去望乡城了!就在灵地碎片里修行,避避风头!等风头过去,或者等我们实力足够,这笔账一定要算!”
曾佩佩重重点头,眼中寒芒闪烁:“我知道。我不会再给他发疯的机会。”他更担心的是,若被许鹤闲发现他“外界人”的身份,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碧灵门,许鹤闲静室。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死寂。许鹤闲独自坐在蒲团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触手温润、中心却带着一丝刺目血痕的玉佩——【感魂玉】。此刻,玉佩上那曾因感应到林澜溪灵魂而亮起的微弱血光,已然彻底熄灭,玉身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灵气尽失,彻底报废。
一次性的顶级灵宝,只为确认一个灵魂的存在,代价不可谓不奢侈。但许鹤闲毫不在意,他的目光穿过碎裂的玉佩,仿佛看到了望乡城中那个容貌不同、眼神却让他灵魂颤栗的身影。
“澜溪……”他低低呢喃,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确认,“我知道是你……即便换了躯壳,你的灵魂气息……我绝不会认错……” 通过感魂玉的锁定,结合对方灵体散发的独特波动,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林澜溪残魂的载体!
“外界人……地球……”许鹤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并非不知外界人潜入望乡城的严重性,宗门老祖对此极为关注。但此刻,他心中翻涌的只有找到“澜溪”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
“你……已经不再看我了吗?”他想起望乡城中,“林澜溪”护在那个陌生男子身前的决绝姿态,那冰冷的、带着厌恶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这比当初他因“红素剑”之名与他决裂时,更加让他痛彻骨髓!
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静室角落。那里,一柄通体殷红、仿佛由凝固鲜血铸就的长剑静静悬浮——【红素剑】。剑身流转着与他同源的气息,却隐隐透出一股哀怨与疏离。自从确认林澜溪“陨落”,他便极少动用此剑。
指尖轻触冰冷的剑身,一股强烈的意念冲击伴随着尘封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许鹤闲的脑海!那是红素剑沉寂多年积累的“剑意回溯”,亦是与他心意相通的灵宝在无声控诉!
记忆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现:
炼器熔炉旁:少年许鹤闲与少女林澜溪并肩而立,炉火映红了两张充满期待的脸。林澜溪指着刚出炉、灵光四溢的刀剑,笑靥如花:“鹤闲!你的剑就叫‘澜溪’吧!我的刀叫‘鹤闲’!我们永远在一起!”少年许鹤闲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颜,心跳加速,下意识地点头,心中满是甜蜜。
命名分歧: 然而,当真正刻印剑名时,少年看着剑胚,脑海中却闪过素嫣师妹那柔弱含泪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刻刀落下,剑柄末端浮现的不是“澜溪”,而是“红素”。不敢直视林澜溪骤然黯淡的眼神。
决裂风暴:林澜溪并非愚钝之人。当“红素”之名传开,当她看到许鹤闲与素嫣日渐亲近,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激烈的争吵爆发!林澜溪眼中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与深入骨髓的失望,她指着许鹤闲,声音冰冷彻骨:“许鹤闲!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的剑爱叫红素也好,叫素嫣也罢!与我林澜溪再无半分瓜葛!”那是许鹤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如此彻底的冰冷和疏离。他心中慌乱,却又有一种扭曲的解脱感——终于不用再被他“捆绑”了。
大劫前夜:画面定格在林澜溪独自站在他洞府外的凄冷雨夜。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期盼。洞府内,许鹤闲感知到他的到来,却因之前决裂的怨气,以及误以为他是来“求和”的莫名自负,选择了闭门不见!他甚至对侍童吩咐:“告诉他,我闭关不见客。”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林澜溪在宗门决定牺牲她一脉后,绝望中向他发出的最后求救!直到大劫降临,血光冲天,属于林澜溪一脉的山峰化为齑粉,他才如遭雷击,明白了那夜她眼中的绝望意味着什么!悔恨如同毒蛇,瞬间啃噬了他的心脏!
“啊——!”许鹤闲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红素剑烫伤!他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跳!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扭曲的记忆,在红素剑的“提醒”下,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什么移情别恋?他对素嫣或许有过怜惜,但那点朦胧的好感,在林澜溪炽烈如火的感情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他只是厌倦了被林澜溪的光芒笼罩,厌倦了她的强势和“管束”,渴望证明自己可以脱离她而存在!素嫣的柔弱和依赖,恰好满足了他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虚荣心!他甚至……潜意识里用“红素剑”这个名字,作为对林澜溪无声的反抗和挑衅!
“是我……是我负了他……”许鹤闲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滚烫的液体,不知是泪还是汗。红素剑的哀鸣在静室中低低回荡,仿佛林澜溪残魂无声的控诉。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却是在彻底失去之后,在伤害已无法挽回之后。当他再次“找到”她,面对的只有冰冷的厌恶和为了保护他人不惜与他同归于尽的决绝。
“师兄,”门外传来侍童小心翼翼的通禀声,“素嫣师妹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许鹤闲缓缓放下手,脸上所有脆弱、悔恨、痛苦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厌憎。若非自幼的修养刻在骨子里,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让她滚”!
素嫣……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人,当初正是他有意无意地在林澜溪面前流露出与他的“亲近”,故意误导刺激林澜溪!这也是他后来才查清的。她的“善良”皮下,藏着的是对林澜溪地位的觊觎和对他许鹤闲的算计!
“不见。”许鹤闲的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告诉她,从今往后,莫要再踏入我的院落半步!违者……以擅闯论处!”
门外的侍童打了个寒颤,连忙应声退下。
许鹤闲的目光再次落回黯淡碎裂的感魂玉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上那道属于林澜溪的血痕,力道之大,让碎裂的玉茬刺破了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与玉中干涸的血痕融为一体。
“你竟然……那样护着别人……”他低低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尽的苦涩与疯狂滋长的占有欲。他知道她恨他,甚至可能想杀他。但这都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只要他还能找到她。
至于她是启灵人还是外界人?碧灵门的利益?老祖的探查任务?这些在他心中早已无足轻重。他甚至自私地希望,关于“外界人”的消息永远不要传到老祖耳中。万一……万一她因此不再踏入望乡城,他岂不是又要陷入漫长的、毫无希望的等待?
“澜溪……”许鹤闲握紧了染血的碎玉,眼中翻涌着偏执、悔恨与绝不放手的光芒,“无论你现在是谁……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灵地碎片内。
在孟殊文神乎其技的治疗下,李子亦胸口的致命剑伤已停止流血,黑气尽散,本源伤势被稳定下来,虽然虚弱,但性命已无大碍,沉沉睡去。
曾佩佩看着李子亦平稳的呼吸,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地靠在墙边。
吴砚舟递给他一杯灵茶,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许鹤闲的冰冷怒意和不屑。
“渣男迟来的深情表演罢了。”吴砚舟嗤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早干嘛去了?现在倒演得情根深种,还迁怒旁人?令人作呕!”
曾佩佩喝了一口温热的灵茶,感受着暖流驱散心中的寒意,眼神清明而冰冷:“他的深情与否,与我无关。恨?”她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现在的曾佩佩,对许鹤闲只有立场上的敌对。他打伤李子亦,试图伤害我,便是敌人。”
简单,直接,毫无转圜余地。
什么爱恨情仇,在生死威胁和同伴血债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许鹤闲沉浸在他那迟来的、扭曲的深情戏码里,而在地球这一方,他早已被清晰地划入了“敌人”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