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进入血管后,[银色战车]与[绿色法皇]仿佛坠入了一条汹涌的红色星河。
巨大的红细胞、白细胞如同浮岛般掠过,血压的搏动如同海啸,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带来一次天摇地动。
在这片生命的激流中,两个微型替身艰难地稳定着身形。
“继续向上,[恋人]就在那里!”
乔瑟夫通过[紫色隐者]传出的画面,早早就捕捉到在梅戴的脑袋里的一丝不和谐、尖锐的振动。
就像是一滴污浊的油滴,玷污了原本和谐的生命之河。
顺着那频率溯源,他们看到了[恋人]金色的虫形身躯,用剪刀似的爪子紧紧吸附在一束极其重要且脆弱的脑细胞上。
还有正如同恶心的寄生虫一般,在其身后扭曲延伸的肉芽触手。
而它正不断地碾碎着梅戴的大脑,并将痛苦的振动源源不断地反馈回去。
“波鲁那雷夫!不能再拖了!”花京院看到这样的场景直火大,他猛拍了一下身边站着的波鲁那雷夫,“快!”
“我都明白![银色战车]——!”
银色的骑士化作一道疾电,细剑精准无比地刺向“恋人”的核心!然而,“恋人”的反应快得惊人,它猛地收缩身体,竟利用神经束作为盾牌,迫使银色战车的剑尖硬生生偏开。
“啧,小虫子反应得还挺快。”波鲁那雷夫咬了咬牙嘀咕一句,再次操控[银色战车]冲了上去,“但这种程度的速度,我波鲁那雷夫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锵!
细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金铁交鸣声在其中阵阵荡开。
不妙的是,这一次交锋带来的震动,竟莫名通过神经链接直接传递出去了。
维修店内,侧躺在地上的梅戴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抽气声。
梅戴大脑内部正经历的剧烈冲击让他有些难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地面,指甲甚至在地板上划出了浅浅的白痕。
“梅戴!”乔瑟夫焦急地低呼,他能通过覆盖在梅戴额头的紫色隐者感受到那惊心动魄的碰撞,“你们两个小心点!当心那家伙拿梅戴的神经当挡箭牌!”
波鲁那雷夫和花京院脸色一白,额头汗水淋漓。
操控替身在如此精密的领域作战,还要避免伤及宿主,难度远超想象。
“这个混蛋!太卑鄙了!”波鲁那雷夫在精神层面怒吼。
“不能强攻了。”花京院依旧维持冷静,“法皇结界!”
[绿色法皇]瞬间散开,化作无数极其细微的绿色丝线,如同最精密的渔网,试图从四周包裹、限制[恋人]的活动空间,将它从敏感的神经区域剥离。
[恋人]发出尖锐的无声嘶鸣,剧烈挣扎,不断撞击着法皇的结界丝线。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强烈的精神振动。
“呃……啊……!” 梅戴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的剧烈抽搐,仿佛正在遭受断断续续的电击。
他的眼睛只猛地睁开了一瞬,深蓝色的瞳孔里依旧无法聚焦,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混乱,随即又无力地闭上。
疼痛至极之时,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一丝鲜血从梅戴的嘴角缓缓溢出,血珠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又被他无意识地剐蹭而抹到了手上。
……
寂静。
并非空无,而是某种具有实感的、浓稠的黑暗,将他彻底吞没。先前那撕裂意识的、无数烧红针尖般的剧痛,此刻仿佛被这深沉的静默所中和,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更令人战栗的异物感。
振动。一种蛮横的、毁灭性的振动,正牢牢嵌在他听觉神经的最深处,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污浊。
“自我”被这内部的入侵者搅得翻腾不定,却本能地收缩、防御。
一种温润而强大的力量——源自自身的、熟悉的深海般的回响——自内部弥漫开来,试图包裹、隔绝那尖锐的振动。
构筑起一道静默的壁垒,将最致命的撕裂感缓冲。
好累……
意识在这内外交攻的拉锯中飘荡,仿佛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
维持这壁垒的每一秒都在疯狂消耗着他残存的精神。
沉下去吧……沉入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温暖的黑暗里……
新的“震颤”诞生于此。
如红珊瑚巷口漏下的月光碎片,顺着湿润的弧壁,坠向脑腔里暗涌的记忆深海。
剧烈的碰撞发生了。
被强行连接的神经直接撼动了整个感知。
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几乎要再次被剧痛淹没。
好像要……安静……
然而,在那剧烈的震荡中,几丝微弱的外来意志如同灯塔般穿透迷雾。
破碎的意识艰难地捕捉着这些信息。
不能放弃,不可以独自沉沦……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从那几乎要涣散的意识深处重新凝聚起来。
至少、要撑到最后……
……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从梅戴几乎涣散的意识深处重新凝聚起来。
他周身本波动剧烈的“寂静同化”结界,忽然变得异常稳定,甚至开始有意识地配合控制着替身的两个,对[恋人]的振动频率产生了一些乏力的压制。
而原本在维修店外的电视机前、早早在一众虚假的形体中找出[恋人]真身的花京院敏锐地感知到了,被[绿色法皇]捆住脚的[恋人]身上受到的排斥和压制。
“就是现在了!”花京院提醒波鲁那雷夫,语速很快,他示意波鲁那雷夫去刺那个被[法皇]检测到的[恋人]真身,“它的活动正好还被梅戴压制住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
“绿宝石水花——!”
随着[法皇]挥臂的弧度,指尖的翡翠突然迸裂成蜂群般的晶体。
那些菱形的光楔在脱离指尖的瞬间骤然拉长,化作高速旋转的翡翠色能量弹,穿过法皇结界创造的每一个微小空隙,从无数个刁钻的角度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砰!
凝聚出的绿宝石砸破了[恋人]的脑壳。
[银色战车]的速度也瞬间飙升到极致,化身为一道在绿色丝线网络中穿梭折射的银色光弧。
噌噌噌噌噌!
西洋细剑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中了[恋人]还扒在神经束上的尖锐爪子。
[恋人]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振动,试图用爪子挖开下面的细胞,逃跑出去做最后一搏,但梅戴的意志像冰冷的深海海水般将它彻底淹没……
最终,[银色战车]一剑刺穿了它的腹部,[恋人]抽搐扭动不止,最终才颤巍巍停止了挣扎。
“把这个恶心的东西先扔出去!”花京院喝道。
[银色战车]携带着被彻底制服的[恋人],沿着来时的路径,逆着血流,飞速向着耳道出口冲了出去。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水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一道微小的黄色光束从梅戴的左耳中猛地被弹射而出。
几乎在[恋人]被逼出的同一瞬间——乔瑟夫也撤回了[紫色隐者],双手扶住了梅戴侧躺在地上的脑袋,低喝一声:“波纹疾走!”
金色如同闪电般的能量束快速而小心地穿透过梅戴耷拉在地上的浅蓝色发丝,直达他的大脑深处。
波纹一瞬间销毁了肉芽,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波鲁那雷夫还在闹着说[恋人]跑走了的事情,而花京院则是闭上眼,与[法皇]共享着视野。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法皇]环视脑腔内还没有被破坏了个彻底的地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莫名感到难受至极。
但花京院也没有过久停留,他将[法皇]也抽离梅戴的大脑。
[绿色法皇]在离开梅戴的身体后,便恢复成了正常大小,浮现在花京院身边。
梅戴原本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脑袋一歪,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渐渐平复,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苍白。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处还在磋磨着承太郎的阿丹猛地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头跪倒在地上。
[恋人]被强制驱逐并受损,对他的精神也造成了反噬。
这时承太郎缓缓转过身。
帽檐下,那双寒冷彻骨的眼睛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倒在地上惨叫的阿丹,仔细看去就会知道那双浅绿色眸子里蕴含的怒火早已足以将整个卡拉奇点燃。
他盯着跪地惨叫的阿丹。
“我早该说过了……你的下场,会很惨。”
承太郎的身影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杀意。
他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让跪地惨叫的阿丹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等……等等!空条承太郎!”阿丹抱着仿佛要裂开的头,涕泪横流地向后蹭着倒退,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把[恋人]从他那里收回来了!我立刻就走!放过我!求求你!”
承太郎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帽檐下的阴影越来越深。
“你……你不能杀我!dIo大人不会放过你的!”威胁变成了绝望的哀嚎。
“钱!对了我有钱!都给你,还有…还有我的替身!我可以为你做事!我很用的!”
阿丹语无伦次地求饶,甚至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扭曲的笑容,却因为满脸的血污而显得更加丑陋。
承太郎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倒映出的那个昏迷不醒的浅蓝色身影所带来的滔天怒火。
“真是……够了啊。”承太郎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于深渊的回响,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阿丹说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承太郎微微抬起头,浅绿色的眸子里瞥视着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饶的阿丹,声音像淬了冰,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你叫得太大声,会吵到他休息的。”
“……诶?”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随后,是雷霆般的爆发。
欧拉!!!!!!!!!
[白金之星]充满绝对力量的身影骤然浮现,没有任何预兆,第一拳已经如同重炮般轰在了阿丹的腹部!
“呃啊——!!”阿丹的眼球瞬间暴突,口水混合着胃液从口中喷出,身体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要离地飞起。
但这仅仅是开始。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白金之星]的双拳化作了超越视觉捕捉能力的狂暴金属风暴,拳头如同雨点般密集地、毫不留情地倾泻在钢铁阿丹的身上。
每一拳都蕴含着承太郎积压已久的全部愤怒、屈辱以及面对梅戴遭受痛苦的滔天怒火!
胸骨碎裂、肋骨断开、肌肉被撕破的可怕声音,交织成一曲生于最纯粹暴力的交响乐。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哇啊啊啊——停…停下……饶……”阿丹的求饶声被瞬间打碎,变成支离破碎的惨嚎和呜咽。
他像是一个破败的玩偶,在空中被无形的巨力反复捶打、撕扯,毫无反抗之力。
承太郎站在原地,帽檐下的表情依旧冷硬,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情绪。
被迫蜷缩在地的痛苦抽搐,咬破嘴唇也不肯发出叫出声来的坚韧,此刻苍白昏迷的脆弱……
满满的苦痛如扑碎一切的海啸,把承太郎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而这份联想,让[白金之星]的拳头变得更加沉重、更加迅猛。
拳头击中肉体的声音如同战鼓,响彻整个街区,将之前的死寂彻底驱散,代之以力量的无情宣泄。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这时循声跑着找来的花京院只是站在街口的拐角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眼里没有丝毫同情,眼中只有复仇的快意和冰冷。
而后是把昏迷的梅戴稳稳抱在怀里、快步赶来的波鲁那雷夫和随行而来的乔瑟夫,波鲁那雷夫看见这副场景的时候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场狂暴的半分钟的“欧拉”连打,持续时间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当[白金之星]终于停下,如同忠诚的守护灵般静静矗立在承太郎身后时,阿丹就已经如同一摊烂泥般瘫倒在被砸碎了的墙洞里,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彻底失去了意识,再起不能。
承太郎掏出怀里的小本子,低头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将那页签着自己名字的书页撕了下来,随手甩了出去:“欠账还清了,收据拿好。”
带着隐约血腥味的风卷走了那张“收据”。
他压了压帽檐,将所有的情绪重新收敛于深沉的阴影之下,迈开脚步,朝着抱着梅戴的波鲁那雷夫和乔瑟夫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却比平时稍快了几分。
真正的战斗结束了。
而现在,承太郎得去看看那位伤员的情况。
……
花京院默默地从街角走了过来,与承太郎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波鲁那雷夫怀中那个昏迷不醒的身影上。
梅戴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浅蓝色的发丝被冷汗和血污黏在额角和脸颊,平日里总是温和沉静的眉眼此刻微微蹙着,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痛苦似的。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左耳周围还能看到干涸和新渗出的血迹,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梅戴……”波鲁那雷夫的声音带着后怕和难以掩饰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梅戴能靠得更舒服一点,尽管他知道此刻的梅戴可能根本感觉不到。
“必须立刻处理他的伤口,尤其是耳朵里的。”乔瑟夫脸色凝重,他经验老道,知道这种直接作用于大脑和神经的创伤可大可小,更何况是梅戴这样神经更为敏感的人,“先找个安全干净的地方,Spw基金会送来的医疗包在马车那边,应该还能派上用场。”
“跟我来。”花京院立刻说道,他之前探查周围环境时注意到附近有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那边应该暂时安全,而且还比较接近马车。”
一行人迅速而安静地转移。承太郎沉默地跟在最后。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梅戴,浅绿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不过其中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担忧和……自责。
还不够谨慎……
要是能更早发现阿丹的目的……
力量还要再强一些……
“喂,承太郎。”乔瑟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老绅士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坚定,“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
承太郎没有回答,只是压低了帽檐,遮住了更多的表情。
在小巷深处,波鲁那雷夫小心翼翼地将梅戴平放在铺了外套的地面上。
在半路离开的乔瑟夫也拿着从马车废墟里取来Spw的医疗包,准备给梅戴做一点应急处理。
“花京院,帮忙扶着他的头,小心一点。”乔瑟夫指挥着,动作变得极其轻缓。
花京院点了点头,他用手托着梅戴的脸颊,将他浅蓝色的发丝慢慢拨开,然后把梅戴耳朵上的声波过滤器摘了下来放在旁边。
而乔瑟夫小心翼翼地用蘸了消毒水的棉签,一点一点地清理梅戴左耳周围的血污和外耳道的残留物,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承太郎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棉签被干涸的血染红。
梅戴即使在昏迷中也会因为触碰而轻颤的睫毛。
拨开发丝才能看全面的脖颈也苍白脆弱,仿佛一折就会断。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再次握紧,又强迫自己松开。
终于,清理工作完成后,乔瑟夫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稍稍松了口气:“万幸,耳膜似乎没有完全穿孔,但内部肯定有严重的损伤和出血,看来还需要更专业的医生和仪器进一步检查。现在只能先止血和预防感染。”
他熟练地盖上敷料,用纱布包裹固定。
做完这一切,乔瑟夫才真正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就在这时,梅戴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呻吟。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住,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脸上。
其实昏迷的时候,就能觉出被摆弄的感觉了。
梅戴的思维在慢慢地运转,表面上则是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先是涣散而无神,仿佛蒙着一层雾,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同伴们围拢过来的、写满担忧的脸。
“啊……”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如同砂纸摩擦,“……结……结束……?”
他似乎想移动一下,却立刻因为全身尤其是头部的剧痛而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别动了别动了,”花京院赶紧轻轻按住他不让他动,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而波鲁那雷夫也在旁边着急地说着,想让梅戴放心似的:“已经结束了、已经没事了,那个混蛋被承太郎彻底揍扁了!”
梅戴的反应很迟钝,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他缓缓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艰难地移动,最后落在了站在稍远处、帽檐压得低低的承太郎身上。
承太郎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梅戴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表示“我没事”的微笑,但那笑容因为虚弱和疼痛而显得格外脆弱,甚至带着点茫然。
承太郎刚想往前走的步子顿了一下。
然后他继续迈步上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梅戴平行。
“……笨死了。”承太郎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和”的语调,“你不需要笑。”
梅戴怔怔地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似乎有些不解。
承太郎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梅戴的额头或肩膀,但最终只是极其克制地、用指尖轻轻拂开了一缕沾在梅戴脸颊上的、被血污黏住的浅蓝色发丝。
动作好生硬。
“好好休息。”承太郎站起身,重新压了压帽檐,恢复了平时的语调。
梅戴看着他,又挨个看了看周围围着的、同样关切的看着他的其他人。
“等梅戴好转了一些之后还是带着他去正经吃一次土耳其烤肉吧?刚想起来没吃东西诶。”波鲁那雷夫挠了挠侧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带着一些劫后余生的开心,他不太想继续聊梅戴身上的伤,于是换了个话题。
“我们最近确实可以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而且如今的政局紧张,我们还不能直接从伊朗经陆路前往伊拉克……”乔瑟夫则是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思索着开口,“只能从卡拉奇这边渡海去阿拉伯联合酋长国。”
“海?那应该不会过于颠簸什么的了。”虽然是在和乔瑟夫对话,但花京院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梅戴,他把声波过滤器放在梅戴的手心里,还顺便帮他理了理头发,“那我们稍作休息,吃一顿烤肉之后再继续出发好吗?”
那双总是过于沉静温和、偶尔带着忧郁的深蓝色眼眸里,终于缓缓地、真切地漾开一丝浓浓的、安心的神色。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梅戴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药物和极度疲惫带来的深层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