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沉重的铁门依旧诡异地敞开着,仿佛在嘲笑着门外剩下的三人一狗。
承太郎、乔瑟夫和花京院被诡异的空间能力拖入宅邸深处,突如其来的减员让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这时候梅戴侧了侧头,轻声说道:“那个黑洞……不是物理攻击,更像是空间转移类的能力。达比故意激怒空条先生出手,很可能触碰或满足了他替身能力的某种发动条件才会躲开那一拳。”
波鲁那雷夫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狠狠瞪向那深不见底的走廊,拳头攥得发白,然后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懊恼地低吼:“可恶,不管如何……又中了这种阴险的招数!”
伊奇在梅戴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低低的呜噜声,动物本能让它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
阿布德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愤怒,他是目前队伍里最年长、经验也最丰富的成员,此刻必须担起指挥的责任。
他看向梅戴,语气沉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梅戴,现在你是我们仅有的保障……你、你先尽可能探测宅邸内部的情况,尤其是确认乔斯达先生他们的位置和状态,我们需要你。”
梅戴立刻点头,将伊奇轻轻交给旁边勉强稳住情绪的波鲁那雷夫抱着。
“帮我照看一下伊奇。”他简短地说完,便走到距离大门几步远的安全距离,闭上了双眼。
[圣杯]悄然浮现在他身侧,柔和的光芒微微荡漾,梅戴再次发动寂静同化,无声的领域漾开,无形的波纹般向宅邸内部渗透、扫描。
梅戴先是极力追踪着刚刚消失的承太郎三人的气息,他听着穿透墙壁和地板、向下方延伸而来的声音……
“找到了……”梅戴猛地睁开眼,语气带着一丝庆幸,但随即又凝重起来,“他们就在这宅邸的正下方,不算太深,大概地下不到十米的位置。三个人的生命体征都很平稳,没有受伤的迹象,但是……”
“但是什么?”阿布德尔急切地问。
梅戴轻轻阖着双眼,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那诡异能量场的解析中,[圣杯]在他身侧微微颤动着,光芒流转的速度时快时慢,在与无形的阻力抗争。
“但是,”他终于开口,声音因高度集中而略显沙哑,同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深蓝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惑,“他们周围笼罩着一层非常奇特、强大的能量场……”
梅戴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凌空划动着,试图向他们描绘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这能量场干扰性极强,虽然能听到声音,但想要触碰的时候……就像撞在了一堵墙上,无法直接穿透,这样就更无法用[圣杯]与他们建立任何形式的联系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们好像……被隔离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里,虽然物理位置很近,就在我们脚下,但从感知层面却遥不可及。”
“嘁!”波鲁那雷夫气得一脚踢在旁边的碎石上,碎石滚落发出咔啦声响。
他双手叉腰,胸膛剧烈起伏着,湛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咬牙切齿地低吼:“肯定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达比搞的鬼!他把他们像关老鼠一样关起来了!”
阿布德尔相对冷静,但他内心依旧焦灼,只能通过抿嘴唇和不断摩挲着下巴来缓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声分析道:“只要人没事,脉搏和呼吸都平稳,就还有希望。梅戴,能再仔细感受一下吗?那个能量场有没有源头?”
梅戴依言再次闭上眼,[圣杯]的光芒集中笼罩着他。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阿布德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能量场与替身的气息完全同源……但问题是,我并不觉得这是达比的替身所造成的。”他顿了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而且……我尝试从不同角度进行突破,暂时都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破绽或缝隙。”
说着,梅戴释放寂静同化后又快速撤销。
“宅邸内部,”梅戴一边凝神感知,一边语速较快地汇报,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还有几个明显的生物反应。最高的塔楼里,有两个,呼吸非常平稳绵长,几乎像冬眠一样,似乎处于静止状态,而另外一个,已经往楼梯上走了……大厅里有一个,”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气息……很阴沉,带着一种黏稠的恶意。二楼的另一个,位置在缓慢移动,但速度很慢,像是在踱步,或者……巡视?”
他完全睁开眼睛,总结道,视线在阿布德尔和波鲁那雷夫之间移动:“除了地下的达比和乔斯达先生他们,目前能探测到的敌对单位至少有四个,可能还有隐藏的。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塔楼里的那个……”梅戴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感觉很奇怪,它的呼吸节奏非人非兽,我从未‘听’过类似的生命韵律,如果硬要说的话……”
梅戴顿了顿,他脸色有点难看,随即眨了眨眼,好像在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词,干咳了两声:“塔楼上的呼吸声,更像是二楼里徘徊的那个,这两处是同一类的生物。”
“管他几个,是人是鬼都一样!”波鲁那雷夫再也按捺不住,唰地一下召唤出[银色战车],剑尖直指幽暗的宅邸大门,声音因激动而提高了一些,说着,他就要往里冲,“既然知道承太郎他们就在下面,我们还等什么?直接杀进去,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救他们出来!那个大厅里的家伙明显就是个看门的,先干掉他再说!”
“站住!波鲁那雷夫!”阿布德尔一个箭步上前,坚实的手臂猛地拦在了他身前,语气严厉,“不行!太鲁莽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波鲁那雷夫,“我们对这座宅邸的内部结构、每个敌人的具体能力、还有多少隐藏的陷阱都一无所知——”
“贸然冲进去,很可能像乔斯达先生他们一样,还没见到dIo的面就中了圈套,到时候我们全军覆没,谁来救他们?谁来打倒dIo?”
他转向梅戴,语气放缓但依旧紧迫:“梅戴,你的能力还能维持这种强度的探测多久?”
梅戴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精神力和体力消耗,[圣杯]的光芒依旧旺盛,他轻轻抚过[圣杯]的触须,老实回答:“维持200米范围对于我来说很简单,至于绕过能量场……它几乎是完美包裹,至于其他通道……”他再次凝神了一下,随即开口,“宅邸内部结构不算特别复杂,或者说,门内的走廊都只是障眼法罢了。”
“但幻象都是真实的,按照如此,能创造出如此真实的幻象……想必本体就是一楼大厅里的那位。”
阿布德尔听到这里,眉头锁得更紧了,脸上的纹路仿佛都深刻了几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了眼怀表,十分钟的时限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喉咙上,每一秒的流逝都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阿布德尔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做出了最终决断。
他拍了拍波鲁那雷夫的肩膀,又看向梅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号令:“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坐视时机流逝,但也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突击,那正中敌人下怀。”
“这样,”他最终做出决断,“梅戴,重点留意大厅那个敌人的动向。波鲁那雷夫,我们两个……做好随时突击的准备。”
最后,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阴森宅邸,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如果十分钟后没有任何进展,或者乔斯达先生他们的情况恶化……我们就按照计划,强行突破。”
波鲁那雷夫虽然依旧心急如焚,但看到阿布德尔眼中的坚决,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银色战车]收回身边,焦躁地原地活动着手脚。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紧绷的神经上敲击。
梅戴、阿布德尔和波鲁那雷夫如同雕塑般蹲伏在宅邸敞开的铁门之外,隐藏在阴影之中。
梅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脑袋里构建出来的声波地图上,监控着宅邸内那几个已知的“呼吸点”以及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动静。
当约定的十分钟即将走到尽头时,梅戴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捕捉到塔楼里的其中呼吸节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很奇怪,但梅戴说不上哪里奇怪。
同时,一种低沉的、难以名状的嗡鸣声开始从宅邸深处弥漫开来,如同某种机器启动或能量积聚的前兆。
梅戴缓缓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凝重,他压低声音,对身旁两位严阵以待的同伴说道:“各位,十分钟快要到了。里面的气息有变化,有‘东西’察觉到我们了。如果我们要现在进入,肯定会第一时间对上他,从声音判断,恐怕是个棘手的敌人……”
阿布德尔闻言,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严肃地点点头,声音沉稳而坚定:“我们别无选择了……而且,约定的十分钟已经到了。虽说乔斯达先生让我放火,但放任同伴被困而只在外围行动……”阿布德尔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们必须进去,找到他们,或者至少弄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吧,冲进宅子里去!”
波鲁那雷夫也立刻站了起来,将伊奇小心地放在地上。
伊奇虽然断了一条腿,但依旧用三条腿稳稳站住,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然而,就在三人一狗即将迈步踏入那幽深门廊的前一刻,阿布德尔却突然再次开口,声音异常沉重:“波鲁那雷夫、梅戴,等一下!冲进去之前……我想先和你们约定好。”
两人的脚步猛地一顿,就连伊奇也停下了低吼,疑惑地回头看向阿布德尔。
阿布德尔的目光依次扫过波鲁那雷夫和梅戴的脸,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然:“听着,就算你们在这里面失踪了,或是受了重伤,我也不会停下来去救你们。” 他的话语冰冷得像块铁,“伊奇,你也是同样。”
看到波鲁那雷夫瞬间瞪大的眼睛和梅戴骤然抿紧的嘴唇,阿布德尔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虽然这想法非常冷酷无情,但请你们记住,我们是为了打倒dIo,才最终来到这里的!这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所以……你们也要向我保证,要是我在这里被打倒,又或是和你们走散了,你们也别想着来救我,必须把自己的安全和最终目标放在第一位!”
“我们必须避免为了拯救某一个人,而导致全军覆没的结局……那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不负责任!”
空气仿佛凝固了。
波鲁那雷夫看着阿布德尔那双燃烧着觉悟火焰的眼睛,又下意识地瞥向身旁沉默的梅戴,他看到了梅戴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但最终,那挣扎化为了同样的理解与坚定。
波鲁那雷夫喉结滚动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啊……我知道了,阿布德尔。我答应你。”
梅戴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阿布德尔,好像要将这位亦师亦友的同伴此刻的决绝刻印在心里。
然后,他极其郑重地、缓缓地点了点头,轻声却清晰地说道:“明白。生存优先,目标至上。”
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却承载着沉重的承诺。
波鲁那雷夫似乎想缓和一下这过于沉重的气氛,他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喂,阿布德尔,要是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你得请我和梅戴吃顿大餐才行!要最贵的那种!”
梅戴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却牵起一丝无奈的、却又带着暖意的微笑,补充道:“也要带上伊奇啦,它也是功臣。”
这短暂的交流冲淡了些许悲壮的氛围,但那份沉重的约定已然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阿布德尔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不再犹豫,阿布德尔率先迈步,谨慎地踏入了宅邸的门亭。
波鲁那雷夫紧随其后,银色战车的光芒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梅戴则走在稍靠后的位置,他一只手轻轻按在伊奇的背上,示意它跟上,另一只手则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支细长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Spw特制录音管握在手里。
他再次集中精神,耳朵微动,捕捉着前方黑暗中传来的每一丝声响。
在确认大门附近暂时没有即时威胁后,梅戴向前的阿布德尔和波鲁那雷夫做了一个“安全,前进”的手势。
踏入宅邸的瞬间,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便包裹了众人。
左侧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而石柱之外的空间则完全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目光所及之处,只能隐约看到无数石柱和墙壁以违反几何常识的角度层层叠叠、交错延伸,构成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巨型立体迷宫。
波鲁那雷夫小心地背靠在一根冰冷的石柱后,探出半个脑袋向外望去,只看了一眼便缩了回来,压低声音对阿布德尔说:“喂,阿布德尔,怎么办……这根本看不到头啊。”
阿布德尔面色凝重地观察着四周,他当机立断,沉声道:“虽然乔斯达先生让我在必要时放火,但在这看似无尽的迷宫里放火,烟雾和热量无法散逸,反而会让我们自己陷入绝境。”
他话音未落,[红色魔术师]已悄然浮现,替身双手合十,一个由纯净火焰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六角星架出现在空中,温暖而稳定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驱散了些许阴森寒意。
梅戴正仔细打量着那团奇特的火焰,阿布德尔见状,指着火焰解释道:“这团火焰是生物探测器,它能敏锐地探测到人类和动物的呼吸,物体的移动,甚至替身能量的波动。我们一边观察它的动向,一边前进。”
梅戴闻言,,与阿布德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侧耳倾听片刻,然后伸手指向走廊右侧一个不起眼的、通往更下方黑暗的狭窄楼梯口。
阿布德尔会意,心念一动,那悬浮的六角火焰探测器便如同被无形之手引导,缓缓朝着梅戴所指的楼梯方向飘去。
“为什么火焰有六团?”波鲁那雷夫好奇地问。
“它们各自代表着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阿布德尔一边警惕地跟着火焰移动,一边解释,“隐藏在半径十五米内的任何物体,其方位和大致体型,它都能探测出来。”
梅戴走在稍后位置,看着火焰稳定地向楼下飘动,轻声确认道:“乔斯达先生他们现在在地下,这个方向是对的。”
一行人跟着这团跳动的指南针,小心翼翼地沿着古老的石阶向下走去。
阶梯陡峭而潮湿,空气中霉味更重。火焰探测器无声地在前方飘浮,六团小火苗稳定地燃烧着,指示着各个方向的“安全”。
然而,就在他们走下最后几级台阶,踏入一个相对开阔的底层空间时,代表“前方”和“左侧”的两团火焰猛地暴涨,发出刺目的光芒。
“有情况!”阿布德尔立刻预警。
“嘎呜!”伊奇的反应却是最快的,[愚者]已随心而动。
沙土瞬间凝聚成一只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暴起,直接狠狠抓向那根发出攻击意图的石柱。
咔嚓——轰隆!
石柱如同朽木般被[愚者]的利爪轻易撕裂开一个大洞。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穿着灰色衣服、身影瘦小的男人从破碎的石柱中掉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胸口被[愚者]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鲜血汩汩涌出,人当场就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波鲁那雷夫都看愣了,他蹲下来,指着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难以置信地说:“喂喂,这……这男的是怎么回事?从墙里蹦出来的?”
阿布德尔却立刻注意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他低喝道:“快看周围!”
波鲁那雷夫闻声抬头,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只见周围那无限延伸、错综复杂的迷宫景象,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一般,开始迅速扭曲、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虽然依旧宏伟古老,但结构清晰、有明确边界的地下大厅景象。
刚才那令人绝望的无尽迷宫,竟然只是这个替身使者制造出的幻觉。
阿布德尔镇定下来,看着地上昏迷的男人,了然道:“看来他就是造出眼前幻觉空间的替身使者。没想到,一瞬间就被伊奇干掉了。”
伊奇甩了甩[愚者]沙爪上不存在的血迹,用剩下的三条腿站稳,昂起头,发出一声带着不屑和邀功意味的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