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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乾元二年,秋深如刀。

河北道,洺州之北,临近太行余脉,一座饱经战火的边镇在暮色里喘息。土夯的城墙早已崩圮不堪,巨大的豁口狰狞如巨兽的齿痕,裸露着夯土内部枯草纠缠的筋骨。残阳竭力泼洒出最后的血光,涂抹在断壁颓垣之上,与远处尚未熄灭的几处野火遥遥呼应,将天穹染作一片病态的赤金。镇中几无完舍,残存的土墙上,刀砍箭凿的痕迹纵横交错,偶有野犬的呜咽从断墙后传来,更添几分凄厉荒凉。

此乃安禄山、史思明掀起的滔天巨乱之后。长安虽复,两京重光,然四海疮痍,元气大伤。史思明虽死,其部将余孽如毒蛇潜伏于河北诸镇,名为归顺,实则拥兵自雄,蠢蠢欲动。朝中亦是波谲云诡,天子身侧,权阉李辅国一手遮天,与这些桀骜藩镇暗通款曲,构陷忠良,榨取民脂。煌煌天威之下,阴影如墨汁般在帝国腹心洇染开来。

镇子西北角,一间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土屋,歪斜地挑出一面沾满油垢的酒旗,上书一个模糊的“酒”字,在带着寒意的晚风中无力地晃动。这便是“野渡”酒肆,此刻成了这死寂边镇唯一残存的人气所在。屋内昏暗,几盏劣质桐油灯昏昏欲睡,豆大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几张破旧桌凳和几张同样破败、沾满风尘的脸。多是些无处可去的流民、伤残的兵卒,蜷缩在角落,低声絮语,如同洞穴中不安的虫豸。

靠窗最暗处,独坐一人。

他身形挺拔,即便坐着,亦如崖畔孤松。一件半旧的靛青窄袖胡服,洗得有些发白,紧束的腰带上斜插着两把带鞘长刀。刀鞘古朴,黑沉沉的木质,只尾端镶嵌的青铜饕餮纹在昏灯下偶尔闪过幽光。面前粗陶碗里,劣酒浑浊,他未曾沾唇,只凝望着窗外那片被血色与黑暗分割的残破天地。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勾勒出硬朗的轮廓,眉如刀裁,鼻梁挺直,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冽。一双眸子深潭也似,映着窗外的烽烟,却比那烽烟更沉,更寒。那是十年淬炼的冰,十年积郁的恨,深不见底。

裴孤鸿。

这个名字,连同那场十年前燃尽他整个世界的滔天烈焰,早已刻入骨髓。彼时,洺州裴氏,虽非煊赫门庭,亦算一方清流。其父裴元敬,刚直不阿,任洺州仓曹参军,掌一州粮秣。史思明叛军席卷河北,兵锋直指洺州,伪将卢承志持史逆手令,勒令裴氏交出府库粮草以资贼军。裴元敬掷令于地,厉声斥贼,誓死不从。当夜,卢承志引叛军精锐突袭裴宅,刀光血影,映红半城。阖族男丁,自白发祖父至垂髫稚子,尽遭屠戮。女眷不堪受辱,多自戕殉节。冲天大火焚尽裴氏百年基业,唯余一片焦土残垣。

那年,裴孤鸿十七,因外出访友,幸免于难。归家所见,唯余残尸焦骨,断壁余烬。他在尚有余温的灰烬里跪了一夜,十指抠入焦土,鲜血淋漓,从此,世间再无那个鲜衣怒马的洺州裴郎,只剩两把淬了血、只为复仇而生的双刀。

十年颠沛,十年磨砺。他踏遍河北,追踪卢承志的每一丝踪迹。此獠于史朝义败亡后,摇身一变,竟得朝中显宦李辅国青眼,摇身成了洺州防御使,手握兵权,更显跋扈。

邻桌几个流民的议论,如同针尖,刺破了裴孤鸿周身的沉寂。

“……听说了没?洺州那位卢使君,近来可了不得!”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压低嗓子,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畏惧又带着点神秘的光。

“使君?呸!还不是史家贼子手下的豺狼!”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啐了一口,灌下碗中浊酒,恨声道,“如今攀上高枝了,越发无法无天!”

“慎言!慎言!”老汉慌忙摆手,紧张地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那卢承志,如今可不光是洺州的土皇帝了。听说……暗地里在往北边山里运东西,一车一车,盖得严严实实,夜里走,神神秘秘的…”

“运什么?”另一人凑近问。

老汉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军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声音带着颤,“是给谁的?给那些还没死透的史家旧部?还是要……自个儿……反了?”

“反?”刀疤汉子冷笑,“我看他早反了!听说京里的李公公,跟他穿一条裤子!李公公是谁?那是能替天子批朱的活阎王!有他撑腰,姓卢的还怕什么?”

“李辅国……”刀疤汉子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穿着破烂儒衫、面有菜色的年轻书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与愤怒,失声低呼,“阉竖弄权,勾结藩镇,此乃祸国之源!他们……他们是要动摇国本啊!”他声音虽刻意压低,那份激愤却掩不住。

“噤声!你不要命了!”老汉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去捂书生的嘴。

然而,迟了。

酒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巨力“哐当”一声,从外面狠狠踹开!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冷风裹挟着尘土猛地灌入,吹得灯火剧烈摇曳,几欲熄灭。

门口,堵着七八条剽悍身影。清一色玄色劲装,外罩半身皮甲,腰挎长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阴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凶悍气。为首一人,身材尤其魁梧,脸上横亘一道狰狞刀疤,从左额角直划到右嘴角,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更添十分凶戾。他目光如毒蛇,冷冷扫过酒肆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死死钉在那刚才失言的落魄书生身上。

“王景?”疤面大汉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砂纸摩擦,“郭子仪帐下的那个小书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被称作王景的书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前衣襟,身体微微发抖,眼中却迸射出不甘与绝望的光芒。

疤面大汉狞笑一声,手已按上刀柄:“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拿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数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同时响起,数柄雪亮长刀出鞘,寒光瞬间充斥这狭小昏暗的空间。流民们惊恐尖叫,连滚带爬地缩向角落,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两名卢氏私兵如狼似虎扑向王景,大手抓向他衣襟。

就在那两只铁钳般的手即将触碰到王景胸口的刹那——

窗边那抹靛青色的身影,动了!

静如磐石,动则惊雷!

裴孤鸿甚至没有起身。他端坐于条凳之上,左手快如闪电般在桌面一拍。桌上那只盛满劣酒的粗陶碗应声弹起,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旋转着呼啸而出,直砸左侧扑来之兵的面门!同时,他右臂一展,袖中滑出一道乌沉沉的冷光,正是那柄斜插腰间的长刀之一。刀并未完全出鞘,连鞘带柄,化作一道乌黑沉重的鞭影,挟着沉闷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横扫向右侧兵卒的肋下!

“噗!”陶碗在左侧兵卒脸上炸开,劣酒混着碎裂的陶片和鲜血四溅,那人惨嚎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右侧兵卒被连鞘刀重重扫中肋骨,整个人如被巨木撞中,闷哼着横飞出去,撞塌了一张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桌子,蜷缩在地,口鼻溢血,动弹不得。

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

酒肆内死寂了一瞬。连那些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流民都忘了恐惧,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依旧端坐窗边的靛青身影。他手中连鞘刀斜指地面,刀鞘尾端的青铜饕餮纹在昏黄灯火下,仿佛活了过来,露出森然利齿。

疤面大汉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道刀疤因肌肉紧绷而显得愈发狰狞。“好俊的身手!报上名来!卢使君麾下办事,闲杂人等滚开,莫要自误!”

裴孤鸿缓缓抬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终于离开了窗外的烽烟,落在了疤面大汉脸上。那目光冰冷,毫无波澜,却让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疤面大汉心底莫名一寒,如同被毒蛇盯上。

“裴孤鸿。”三个字,平平淡淡,却像三块冰坨砸在地上。

疤面大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凶戾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狂喜所取代!“裴…裴孤鸿?!洺州裴家的余孽?!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弟兄们,给我剁了他!卢使君有重赏!”

“杀!”余下五名私兵齐声怒吼,眼中凶光大盛,长刀并举,从不同方位凶狠扑上!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瞬间笼罩了裴孤鸿和他身前的方寸之地。刀疤脸更是身先士卒,一柄厚背鬼头刀带着凄厉的啸音,力劈华山般当头斩落,势要将裴孤鸿连同他身下的条凳一同劈碎!

裴孤鸿动了。

这一次,他不再端坐。不见他如何发力,那靛青身影已如鬼魅般从条凳上消失。足尖在凳面一点,整个人不退反进,竟迎着那片刀光撞入战团!

“锵啷!”一声清越龙吟!

左手刀,终于出鞘!

一道青蒙蒙的冷光乍现,仿佛暗室中划过一道青色闪电,又似深潭中跃起一尾矫健的银鳞!刀身狭长而微弯,弧度流畅,刃口在昏灯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幽芒。刀光并非大开大阖,而是快!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如同无数条细密的青色丝线在狭窄的空间内骤然爆发、交织!

一连串急促到几乎没有间隙的金铁交鸣声爆豆般响起!火花四溅!

裴孤鸿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腾挪,如同穿花蝴蝶,又似风中劲竹。左手那柄青色长刀化作一片流动的光幕,精准无比地格开、点开、荡开四面八方袭来的利刃。每一次格挡都恰到好处,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简洁、高效,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美。

疤面大汉的鬼头刀势大力沉,却被裴孤鸿刀尖在其刀脊上轻轻一点,一股诡异的柔劲传来,竟使得那沉重的一刀不由自主地偏向一侧,狠狠斩在泥地上,砍出一道深沟。

两名私兵配合默契,一刀横扫下盘,一刀直刺心口。裴孤鸿左足如蜻蜓点水,在横扫而来的刀背上轻轻一踏,借力腾空,身体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一拧,左手青刀反撩,“铛”地荡开刺向心口的致命一刀。同时,右臂一振,一直未出鞘的另一柄长刀如同毒龙出洞,沉重的刀鞘末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戳中一名私兵的咽喉!

“呃!”那私兵眼珠暴凸,嗬嗬作响,手中长刀“当啷”落地,双手死死捂住脖子,软倒在地。

裴孤鸿落地,足尖点地,身形如陀螺般疾旋,青色刀光随之划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圆弧!

血光迸现!两名从背后偷袭的私兵惨叫着捂住喷血的脖颈,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与不信。

疤面大汉看得目眦欲裂,狂吼着再次扑上,鬼头刀舞得泼风一般,招招不离裴孤鸿要害。另外两名私兵也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抢攻。

裴孤鸿眼神冰冷依旧,面对三人围攻,步法更显奇诡。他时而如游鱼滑不留手,在刀锋间隙中穿梭;时而如磐石骤立,以手中青刀硬撼重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每一次碰撞,疤面大汉都感觉一股阴寒刁钻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死!”疤面大汉觑准一个空档,鬼头刀带着全身之力,斜劈裴孤鸿左肩,意图将其卸膀!

裴孤鸿竟不闪不避!他左手青刀倏然收回,刀身紧贴小臂,形成一个奇异的防御角度。同时,一直未动的右手猛地探向腰后!

“铛——!”

鬼头刀狠狠劈在裴孤鸿左臂外侧的青刀刀身上,发出沉闷如击巨木的巨响!火星四溅!裴孤鸿身体微微一沉,脚下青砖寸寸龟裂,却硬生生接下了这开碑裂石的一刀!巨大的反震力让疤面大汉虎口崩裂,鬼头刀几乎脱手!

就在疤面大汉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一道乌光,毫无征兆地自裴孤鸿腰后惊虹般暴起!

右手刀,出鞘!

此刀形制与左手青刀相似,却通体乌沉,毫无光泽,仿佛能吸尽所有的光。刀身出鞘的刹那,一股深沉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刀光如墨!快逾闪电!

疤面大汉只觉眼前一暗,咽喉处骤然传来一丝冰凉。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脖子,入手温热粘稠。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踉跄后退,眼中凶光迅速被无边的恐惧和茫然取代,死死盯着裴孤鸿手中那柄滴血不沾的乌沉长刀,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最后两名私兵肝胆俱裂,斗志全无,怪叫一声,转身就欲夺门而逃。

裴孤鸿眼中寒芒一闪,左手青刀脱手飞出!

“噗!”青芒如电,精准地贯入一名私兵后心,透胸而出!

另一名私兵刚冲到门口,裴孤鸿身形一晃,如影随形般贴至其后,右手乌刀无声无息地自其颈侧抹过。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片落叶。

血箭喷涌。那私兵扑倒在门槛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酒肆内,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杂着劣酒和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残灯如豆,在风中摇曳,将满地狼藉的尸体和碎裂的桌椅投射出狰狞扭曲的影子。

王景瘫坐在墙角,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抱着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角落里的流民们更是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

裴孤鸿看也未看地上的尸体。他缓缓走到那被青刀贯穿的私兵尸体旁,俯身,握住刀柄,手腕一抖,将刀抽出。青色的刀身依旧光亮,血珠顺着血槽滑落,滴在地上,竟不留丝毫痕迹。

他走回王景面前,双刀一青一乌,并未归鞘,随意垂在身侧,刀尖滴落的血珠在尘土中砸出小小的深色印记。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昏黄的灯光,将王景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你叫王景?”裴孤鸿的声音毫无温度,如同冰棱相击,“郭子仪的人?”

王景被那冰冷的目光刺得一哆嗦,猛地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对着裴孤鸿深深一揖,几乎将头埋到地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抑制的激动:“正……正是!在下王景,确为汾阳王帐下记室参军!多谢……多谢壮士救命大恩!壮士神威,万夫莫当!若非壮士出手,王某今日必死无疑,更误了王爷的大事!”

裴孤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汾阳王的大事?”他目光扫过王景死死护住的胸前。

王景立刻会意,警惕地四下扫了一眼,见那些流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根本不敢抬头,这才深吸一口气,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壮士既知卢承志此獠,当知其屠戮忠良、投靠阉宦之恶!此人如今,已非一州之患!他受李辅国指使,在洺州以北山中秘密囤积军械粮草,勾结史思明旧部田承嗣、李怀仙等辈,图谋不轨!更有甚者,”他眼中燃起怒火,“李辅国此阉,竟欲构陷汾阳王谋反,欲夺其兵权,以固己位!此乃倾覆社稷、祸乱天下之举!”

他从怀中贴身内袋,极其珍重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细长竹筒,双手捧到裴孤鸿面前:“此乃卢承志与李辅国往来密信之抄本!更有田承嗣等人暗通款曲之铁证!是王某冒死从卢府机要处窃出!汾阳王……汾阳王如今在朝中处境艰难,受阉党猜忌,圣眷日薄,若无此铁证,恐……恐难自保,更遑论肃清奸佞,匡扶社稷!”

王景抬起头,眼中已含热泪,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对着裴孤鸿再次深深一揖:“王某本欲携此信星夜兼程赶往长安,面呈汾阳王。奈何行踪泄露,遭此獠鹰犬一路追杀至此,若非壮士……壮士身手绝世,侠肝义胆,王某早已命丧黄泉!此信关乎国运,重于泰山!王某……王某斗胆,恳请壮士仗义援手,护送此信前往长安,交予汾阳王!”

他声音哽咽,几乎要跪下去:“王某自知此请唐突,无异于将壮士拖入泼天漩涡!然,放眼河北,奸党耳目密布,王某实已寸步难行!壮士若能施以援手,非但救了汾阳王,亦是救了这风雨飘摇的大唐江山!王某……王某来世结草衔环,亦难报壮士大恩之万一!”他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等待着眼前这位沉默如冰、双刀染血的陌生侠客的裁决。

裴孤鸿沉默着。昏黄的灯光映着他半边侧脸,冷硬如石刻。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落在王景手中那小小的、却仿佛重逾千钧的油布包裹上,又缓缓抬起,望向酒肆门外那无边无际的、被血色烽烟浸透的黑暗。

卢承志、李辅国、郭子仪……朝堂、天下……

这些字眼,如同巨石投入他沉寂了十年的心湖。他本只为复仇而来,这天下纷争,朝堂倾轧,与他何干?他只想找到卢承志,用手中这一青一乌的双刀,割断那仇人的喉咙,祭奠裴氏满门冤魂。

然而,“侠肝义胆”四字,却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了他心底某个被仇恨冰封的角落。父亲裴元敬当年掷令斥贼、宁死不屈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裴氏的血,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卢承志而流?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柄乌沉的长刀,刀尖上一滴粘稠的血液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嗒”地一声,滴落在地面的尘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褐。

裴孤鸿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王景那张因恐惧、激动和恳求而扭曲的脸上。

“长安路远,”他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凝,“卢承志的狗,不会少。”他顿了顿,看着王景眼中骤然燃起的希望之光,“某护你一程。此信,某替你送。”

王景浑身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冲击得他一时失语,只是嘴唇哆嗦着,眼中热泪终于滚滚而下,再次深深拜下:“壮士高义!王某……王某代汾阳王,代天下苍生,叩谢壮士!”

裴孤鸿没有看他,目光再次投向门外无边的黑暗,仿佛穿透了这荒凉的边镇,望向了那条通往长安的、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的漫漫长路。他手腕一翻,那柄乌沉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地滑入腰后的刀鞘。

“收拾东西,即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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