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把竹筒塞进符纸袋的那一刻，雾就来了。
不是从天上压下来的，是从地里冒出来的。灰白，湿冷，贴着脚踝往上爬，像是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试探。她低头看了眼手腕，血纹正隐隐发烫，像被谁隔着雾远远盯了一眼。
南宫翎第九条尾巴的断口还在冒烟，焦黑的毛尖一碰就碎。他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八条尾巴缓缓展开，尾尖微颤，试图重新组网。可信号刚冒头，就被雾里某种东西绞得粉碎。
“别试了。”姜小芽捏了捏符纸袋，辣条油在纸面渗出一圈油渍，“这雾不对劲，带屏蔽的。”
墨言站在她侧后方，剑匣拆了一半，正用指尖轻敲剑柄。低频的震波顺着地面扩散，像某种笨拙的摩斯密码。三两下后，他抬眼：“北偏东三十步，有空隙。”
“你听得出路？”姜小芽挑眉。
“不是我。”他摇头，“是这剑鸣的节奏，和王铁柱那套锄头敲法对上了。”
她愣了下，随即苦笑。合着现在连导航都得靠种地的节奏感。
三人一兽贴着石壁挪动，雾越来越浓，连呼吸都像吸进了一团湿棉絮。姜小芽把符纸袋攥得更紧，生怕那点隔绝灵频的辣条油失效。可就在这时，竹筒在袋子里猛地一震，震得她掌心发麻。
她立刻抽出袋子，竹筒屏幕亮着，一行字浮在半空：【外部访问请求：x-0。是否允许接入？】
“又来？”她咬牙，手指一划，强制关机。可屏幕刚暗，那行字又跳了出来，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推回界面。
南宫翎突然低喝：“退！”
话音未落，他尾巴猛地一卷，将姜小芽往侧后拉。墨言剑出半寸，剑鸣骤停。下一秒，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雾气从中扭曲成网，像一张看不见的巨口，擦着鞋底合拢。
“静滞咒。”墨言声音绷紧，“锁定的是时间流速节点。”
姜小芽心头一沉。那是她发动“时间暂停”前，灵力在经脉里预热的路径。对方不是随便乱打，是精准掐住了她的起手式。
她下意识想再试一次异能，可刚调动灵力，胸口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不是痛，是闷，像是整个世界的时间轴被提前钉死，她连“暂停”的念头都卡在喉咙里。
“你不行了。”雾中传来声音，不高，不冷，甚至有点像系统团子的语调，只是被拉长、压沉，像是从老旧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黑影从雾里走出来，看不清脸，一身灰袍，袖口却有一道极细的金边，在昏雾里一闪即逝。
姜小芽眯眼——那金边的纹路，怎么那么像她种田系统首页的UI边框？
“你是谁？”她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踩上一块松动的石板。
“你不是已经切断系统了？”那人没答，反而笑了，“可你知道吗？你每次呼吸的节奏，抬手的角度，甚至——”他忽然抬手，指尖一勾，空中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轨迹，“你习惯先左闪再右折，然后才想用时间暂停。第186次测试，你都是这么打的。”
姜小芽浑身一僵。
不是因为他说中了，是因为那轨迹图，和她昨晚在系统里回放的战斗记录，一模一样。
“你在……看我的存档？”
“不。”那人摇头，“我在参与你的运行。”
话音落，他抬手一压。姜小芽只觉得空气骤然凝固，不是灵力压制，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像是整个世界的帧率被调低，她的动作、思维、心跳，都被拖进泥潭。
墨言剑出，剑鸣炸响，可剑锋在离那人三尺处，硬生生停住，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南宫翎九尾齐甩，灵光交织成盾，可那盾刚成形，就被雾气腐蚀出一个个小孔，像是被酸雨淋过。
“你们的配合，我也看过。”那人轻声说，“南宫翎防御偏左，墨言出剑必先蓄音，而你——”他目光锁住姜小芽，“永远在最危急的时候，才想起用生活用品当武器。”
姜小芽手心一紧，辣条油还在指尖。
“这次，我提前在你可能闪避的三个点，都布了灵网。”那人抬手，雾气翻涌，三张半透明的网在空中浮现，正好封死她所有退路，“你还能往哪躲？”
她没答，反而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石板。
刚才踩裂的那块，缝隙里露出一角刻痕——九宫格，格子里还有小小的图标：锄头、水壶、辣椒、创可贴……
和她系统首页，一模一样。
她心跳漏了一拍。
这地方……不是什么据点，是她的系统，曾经“活”过的地方？
“别看了。”那人忽然逼近，“你以为断开连接就自由了？可你的战斗习惯，是系统教的。你的异能路径，是系统定的。你逃不掉的。”
姜小芽咬住下唇，突然笑了。
“你说得对。”她慢慢抬起手，把指尖的辣条油抹在掌心，“我是靠系统活下来的。可你忘了——”她猛地一甩手，油渍飞出，正中最近那张灵网，“我他妈最擅长的，是拿吃的东西，搞砸所有计划！”
灵网被油一沾，瞬间扭曲，像是信号被干扰的电视画面。她趁机后撤，一把扯下腰间乾坤袋，从夹层掏出一枚玉简。
“南宫翎！接住！”
她手腕一抖，玉简飞出。南宫翎尾巴一卷，稳稳接住。
“回宗门。”她盯着那人，“别管我。”
“你疯了？”南宫翎低吼，“我不能——”
“你要是敢死在这儿，我就把你尾巴编成拖把！”她吼回去，声音在雾里炸开，“快走！”
南宫翎瞳孔一缩，九尾猛地一甩，卷着墨言转身就冲。墨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跟着消失在雾中。
那人没追，只是静静看着姜小芽。
“你又选了独自承担。”他低声说，“第187次测试，结果还是一样。”
姜小芽没理他，转身就往雾深处跑。可没跑两步，手腕上的血纹突然烫得像要烧起来，和符纸袋里的竹筒产生共鸣，嗡嗡震个不停。
她低头一看，血纹正泛着微弱的绿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那人站在原地，灰袍在雾中纹丝不动。
“你逃不掉的。”他说，“你逃到哪，系统就在哪。”
姜小芽没回头，只是把辣条油涂满了手掌。
她知道她打不过。
但她知道，只要她还在动，系统就还没死。
她冲进更深的雾里，身后，那张灵网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