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轮到我上场了。
阳光照在台前，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朝着台下扫视了一圈，尽量用温和却清晰的语气开口：
“同志们，刚刚我们郭蓉蓉同志讲了精神疾病方面的内容，非常专业，也非常实用。那我呢，今天就来跟大家聊一聊——心理健康。”
我停顿了一下，见台下不少人仍在认真听，便继续说：
“有些人可能心里会问，‘啥是心理健康？我们干农活、喂猪、照孩子，哪还有那闲心讲这个？’可我告诉大家，心理健康，就像水管子里的水——你不注意，它可能一开始只是渗水，等哪天一下子爆了，那才是大事。”
人群里传来几声笑，也有几位大爷点了点头。
我趁势继续：“接下来，我们卫生所会做一件事——我们要挨家挨户，发调查问卷。内容不多，就是一些简单的问题：你最近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总是烦躁、生气？有没有时候觉得活着太累了、不想说话、甚至想从这个世界消失？”
我扫了一眼人群，有人低下头，也有人抬头认真听着。
“这些问题，不是要打听你家的私事，而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心里的苦、情绪上的病。如果你有，我们就在这儿，能帮你、能陪你。”
我放慢语速：“填这个问卷，不用怕。没人会笑话你，更不会因为你说了心里难受，就给你扣帽子、贴标签。我们在卫生所设了档案，由我们来保管，是保密的。”
“填了问卷后，我们会做个初步评估，然后——我们还会定期上门回访，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还是有些地方还需要帮助。”说完，我举起手里的表格样板。眼神示意玉琴和舒云霆去一一向大家展示表格。他俩便立马拿着手上的资料开始在群众中走来走去，蓉蓉也加入了他们。
故意提高声音：“我们不是查你，也不是盯你，是来‘关心你’。因为心理的病，不是你‘不争气’，也不是你‘想太多’，而是人都有情绪——有高兴就有低落，有开心也会有难过。”
有人抬起头，我继续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你哪一天觉得难受了，哭了、睡不着了、饭也吃不下了，甚至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郭蓉蓉同志主要负责精神方面的病，我负责心理的。”
我回头看了蓉蓉一眼，她正朝我点头。
“你们不要犹豫，也不要觉得自己‘丢人’。你能走来告诉我们，就是勇敢，是对自己最负责任的一种方式。”
我走到讲台边缘，面朝群众，努力看向每一个人：
“我们会一直都在，我们是大家的后盾、是你们的靠山。有病可医，有心病也一样——我们城关镇卫生所一定会陪着大家，让大家活得踏实、活得安心。”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小棠同志，要是老发脾气，是不是也能看？”
我立刻回答：“当然能！情绪问题，不分年龄，不分男女。只要你觉得他变了，不像以前了，我们都欢迎来聊一聊。”
又有个妇女喊：“我婆婆晚上总做噩梦，醒来还爱念叨，说人家在讲她坏话，要害她，能不能也来看看？”
我点点头：“这就是我们要帮的对象啊！一定要来，我们不光有医生，还有药物、还有聊天疏导的方法，专门帮这些情况。”
忽然，一位坐在最后排的大叔举了手，站起来，声音哽咽：“我媳妇前几年去世了，我一直睡不好觉……我是不是也算有病？”
我放缓语气，朝他点点头：“你不是有病，你是有伤，是心里太疼了。我们来，就是为了帮你。一会儿宣讲结束，您留一下，我们聊聊？”
那位大叔点点头。
全场安静了三秒，然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紧接着，掌声如雷，热烈地响了起来。
我站在台上，心跳得厉害，朝大家弯腰鞠了一躬。
宣讲结束后，太阳已经爬得老高，院子外的树荫都短了一截，可群众们却迟迟不肯离开。
好些人围着我，七嘴八舌，像是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找到了能倾诉的人。
我一转身，蓉蓉身边已经围了七八个人，个个神情认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郭蓉蓉同志，我表叔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位上次你和何小棠同志来我家看的……他最近又开始发疯，拿砖砸院墙……我们可以送他到所里不？”
蓉蓉轻轻点头，面上依旧温和有耐心：“我记得，他那天穿着蓝背心，还喊着要找他妈对吧？还是经常发作吗？”
那人点头如捣蒜：“嗯，是是，最近更频繁了。”
“好，我和小棠这周忙宣讲，下周我亲自上门回访，咱们重新评估一下，看看需不需要调整药物。”
“谢谢你，郭同志。”
不远处又有人喊：“我家上次你们也来过，能不能也再看看？我女儿这几天饭也不吃，整天睡觉。”
“郭蓉蓉同志，我邻居最近老打老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是不是也该治一治？”
还有的直接递上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名字、年龄、症状，一张张递到我们手里。
我扫了一眼身边迅速聚起的人群，几乎要将我推着往后退了。
这阵仗，怕是我们两个都应付不过来。
我急中生智，望见角落里还站着云琴和舒云霆，赶紧喊道：“玉琴！你来这边登记精神类的预约和走访服务，今天估计至少得记个几十来户！云霆，你来我这边，登记心理治疗的预约。”
他们听见我的声音，也不敢怠慢，忙快步走了过来。
玉琴凑近我身边，声音压低了一些：“可我们所里现在有心理治疗服务吗？”
我压低声音快速回应：“马上就有了，我一会儿去找所长谈。你们现在先登记，先来先约，执行预约制。”
说完我就转头继续和群众聊天，根本顾不上她的满脸问号。
玉琴愣了几秒，转头看向一旁的舒云霆：“你知道她说的‘预约制’是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