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大家各自起身收拾,
晚上,二姨拉着小姨坐在沙发上讨论着买什么护肤品,俩人一边比划一边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研究,时不时发出“这个好贵啊”“那个成分一般”的感叹声。
舅舅和外婆坐在一旁聊天,说的是中医学的用药和会议。外婆戴着老花镜喜欢听,他说得也认真,还时不时拿出手机给外婆看会上的照片。
外公和舒爷爷、廖婆婆则一起在擦桌子。
另一边,我爸和舒叔、方姨聊得可欢了,话题从工作讲到房价,再讲到天气。
气氛一派其乐融融,直到我妈拿起包提醒道:“走咯,该回家了。” “那我们走了,下次聊咯。”我爸笑着和大家挥挥手,又下意识地拍拍我肩膀,“走了,回家。”
可我旁边的舒展此刻正满脸尴尬,犹豫了半天,小声说:“季叔,我……我能不能送她回去?”
“我们本来就要回家,还用你送?”我爸反问,语气不重,却明显带着试探。
二姨和小姨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小姨调侃道:“姐夫,你就饶了这小子吧,给年轻人点单独相处的机会嘛。”
我看了眼我爸妈,他俩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女大不中留”的表情。
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脸烫得发红,耳朵也跟着热。
不远处传来外公外婆的笑声,外婆甚至轻轻摇头。
舒展这才走上前,拉着我的手,郑重道:“谢谢季叔和瑾姨。”
然后就这么牵着我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舒意的声音:“快拦住他们啊,季叔瑾姨,揍他们!我帮你们揍!”
舒展本来正牵着我,听到这话,直接无语。兄弟俩永远嘴最毒,他回头没好气地看了眼这个不省心的弟弟。
“你要揍谁啊?我揍你哦。”舒叔笑着拍了舒意一下的头。
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从外婆家出来后,夏天的风就这么直直地吹在我脸上,舒展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
这是第一次舒展牵我的手。
虽然作为廖岩,他早就习惯这么做,但作为“舒展”,这是第一次。
我有些不自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他似乎也有点僵,手心微热,指尖不安分地动了动。
我轻轻抬头看他,他嘴唇紧闭,表情不太放松。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车灯划过,光影一闪一闪。
我忽然笑出声:“你出汗了。”
“才不是,”他嘴硬道,“是你的手出汗了。”
“有这么紧张吗?”我抬头问。
舒展哼了一声:“我老婆,我紧张什么?”
“谁是你老婆……”我小声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
他忽然一使劲,一拉,我整个人被他带进怀里。
“不是吗?”他低声问。
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脸红得厉害,只能笑着推他:“松开,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松了手,却依旧握着我。
安静了片刻,只剩风声和人群的杂音。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那种目光专注得几乎让人躲不开。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问他正事。
“今早。”他语气轻缓,“昨晚加班,回到家就一通睡,睡到早上十点才起来,然后就拉着舒意来爷爷家了。没想到你们真在那儿。”
“我是下午才从午觉里醒的,”我说,“在楼梯口看到你的时候,才醒不到五分钟。”
他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
我低头踢着地面,忍不住叹气。
下一秒,他忽然又抱住了我。
我没忍住,哭了。
那一瞬间,1973年的画面涌上心头——意外、山路、车祸、还有他满脸是血时的笑。
“我们真的死了,”我哽咽着,“何小棠和廖岩,真的死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
风吹过来,凉凉的,他的手却很暖。
“都过去了,”他说,“我们没事的。”
我摇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没事……那是真的死了。”
他没有再辩解,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却很用力。
好久之后,我听见他轻声说:“看到你外婆刚刚的样子,我就想,她得多难过啊。”
我停止了哭声,从他怀里出来,抬头看着他。
他小心地替我擦掉眼泪。
“提到秘密恋爱时,你外婆的表情,还有我爷爷奶奶、你外公……”他顿了顿,声音很轻。
我心口一紧——
他们从来没说过那年的事。我甚至都不知道当时在内江的他们收到消息时的崩溃...
“别多想了,”他说,“我送你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爸妈真要揍死我了。”
我被逗笑了,抬手擦擦眼角的泪,点了点头。
他伸手搂过我肩膀,两人并肩往地铁站走。
外婆家离我家有八个地铁站。这次来的太突然,谁都没开车,地铁是最快的。
进站的时候人不少,我们跟着人群排队,买票、进闸、下楼。
车一进站,冷风一阵吹来,带着地铁特有的气味。
上车后没座位,我们站在门口。
列车启动时,一个拐弯,我差点没站稳,他立刻伸手扶住我。
几站之后,有人下车了,他拍了拍我:“你坐。”
“你也累了吧?”我问。
“没事,站着挺好。”他笑着摇头。
我坐下,他站在我面前,手撑在扶杆上,正好挡住了车厢里晃动的灯光。
我抬头看着他。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重叠。
五十年前的他穿着白t,五十年后的他也一样挺拔干净。
我看着他,脑海里闪过我们从小到大的画面——幼儿园的小板凳,小学的课间跑道,初中的放学路,高中的考场外……
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有逾越的那一天。
直到这场穿越。
我们在另一个时空里表白,在混乱的年代结婚,成了夫妻六年。
又因为一场意外回到现代。
现在,我们并肩坐在地铁上——一个重新开始的现在。
我估计是一直盯着他看,他感觉到了,低头笑嘻嘻地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