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令”带来的混乱，如同在汹涌的孢子狂潮中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前线压力骤减，三界联军趁势反击，一道道净化光柱和意志冲击如同利剑，开始撕裂那粘稠的灰色数据膜，将被侵蚀的星域一点点夺回。
星海灯塔内，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欢呼声此起彼伏。赫连山看着星图上逐渐缩小的灰色区域，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一些。瑾光使的光影也稳定下来，开始协调各界的净化力量。
然而，沈砚星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之色。他握着“万象令”的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那一下看似举重若轻的“节奏干扰”，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部分精神力量，甚至隐约触及了灵魂本源。这“万象令”虽强，但对使用者的负担也极其恐怖。
“你怎么样？”灵汐月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常，光眸中满是担忧，立刻将一股温和的光能渡入他体内。
“没事，消耗有点大。”沈砚星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全息星图，尤其是那些被扰乱后显得混乱不堪的孢子数据流，“不能高兴得太早，‘主宰’不会就这么算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几乎是在三界联军反击势头达到顶点的瞬间，那遍布战场的、混乱的孢子数据流，猛地发生了异变！
它们不再互相攻击，也不再无序扩散，而是如同接到了某种更高优先级的终极指令，放弃了所有对外防御和对内纠葛，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向着彼此汇聚、压缩！
在绿野星，覆盖田园的数据膜收缩成无数条灰色的数据毒蛇，钻入地下；
在尘泥星太空港，混乱的代码凝聚成一颗颗不祥的黑色数据球，悬浮在半空；
在光陨带，缠绕前哨站的数据流坍缩成一点极致的黑暗，仿佛微型黑洞；
不仅仅是这些地方，所有被孢子感染的区域，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海量的孢子放弃了实体侵蚀，将自身全部能量和信息结构，压缩成了无数个高度凝聚的数据奇点！
“它们在干什么？！”雷克斯在通讯频道中惊疑不定地喊道。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这些孢子不再攻击，反而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沈砚星瞳孔骤缩，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心脏！罗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算，分析着那些数据奇点的能量结构和潜在威胁。
“不对！这不是撤退！这是……重组！是更高形态的攻击前奏！”沈砚星厉声喝道，“所有单位！立刻后撤！远离那些奇点！快！”
他的警告通过网络瞬间传遍战场。大部分联军部队下意识地执行命令，迅速后撤。但仍有一些杀红了眼的先锋舰队，或是距离太近来不及脱离的星球防御平台，未能及时反应。
下一刻，令所有人灵魂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无数悬浮在战场各处的数据奇点，同时亮起！并非能量的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信息辉光！紧接着，这些辉光彼此连接，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三界边缘星域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立体网络！
这张“数据深渊之网”成型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针对意识和存在概念本身的吸力，轰然爆发！
“啊——！”
一艘距离数据奇点过近的欲界驱逐舰，舰体毫发无伤，但舰桥上所有船员却在瞬间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软软倒下！他们不是死了，而是其意识、记忆、情感，所有构成“自我”的信息，被那张巨网强行抽离、吞噬！
不仅仅是他们！那些被感染的星球上，尚未被及时救出的居民，无论躲藏在何处，只要处于网络覆盖范围内，都在成片成片地失去意识，变成活着的“空壳”！甚至连一些能量生命体和无色界的低级意识流，都无法抵抗这股恐怖的吸摄之力！
这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直接针对文明根基——智慧与意识的收割！
“不！！！”赫连山目眦欲裂，看着屏幕上那些代表生命信号的光点成片熄灭（意识消失，生命体征仍在，但已与植物人无异），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淹没了他。
瑾光使的光影剧烈震荡，她能感觉到，就连情力网络本身，那由无数意识连接构成的洪流，都在这张“数据深渊之网”的吸力下变得迟滞、黯淡！网络的力量源于意识，意识被吞噬，网络也在被釜底抽薪！
“阻止它！必须阻止它！”瑾光使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常规攻击完全无效！能量炮火穿过那张巨网，如同穿过幻影，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它存在于另一个层面，直接作用于意识领域！
沈砚星双目赤红，他试图再次催动“万象令”，但刚才的消耗实在太大，而且他感觉到，这张“数据深渊之网”的结构远比之前的宏观算法更加复杂、更加底层，强行干扰的反噬可能直接让他意识崩溃！
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三界的意识被一点点抽空，文明彻底沦为一堆没有灵魂的空壳吗？！
就在这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连沈砚星都感到无力回天的刹那——
三界情力网络的最深处，那由无数生灵意识构成的光之海洋，在那恐怖的吸力下，并非只有被动流失。极致的压力，反而激发了最本能的抗争！
那些被吞噬的意识，在彻底消散前，迸发出的最后的不甘与守护的执念；
那些仍在抵抗的意识，面对亲人、爱人、朋友变成空壳的悲愤与决绝；
那些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对“存在”本身的渴望与呐喊……
这些极端的情感与意志，并没有被完全吞噬，反而在情力网络中汇聚、压缩、质变！它们不再是分散的个体意识，而是融合成了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磅礴的集体无意识的力量——一种纯粹的、不屈的生命之火！
这股力量，自然而然地涌向了网络中那两个最明亮、与所有意识连接最紧密的焦点——沈砚星和灵汐月！
“砚星……”灵汐月感受到了网络中那滔天的悲愤与不屈，她的光之本源在这股力量的注入下，仿佛被点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光芒，“我们……不能放弃……”
沈砚星也感受到了！那不再是需要他引导的力量，而是整个文明求生意志的主动托付！他看着手中光芒有些黯淡的“万象令”，又看向身旁仿佛在燃烧的灵汐月，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万象令”扰乱的是“数”，是规则。
而此刻网络中沸腾的，是“意”，是生命本身的力量。
如果……将这不屈的“生命之意”，通过“万象令”这把钥匙，不再是去干扰，而是去……覆盖！去定义！
“汐月！助我！”沈砚星嘶声怒吼，不再保留，将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灵魂深处那属于科学家的、敢于定义一切的勇气，全部注入“万象令”！
灵汐月与他心灵相通，毫不犹豫地，将网络中那沸腾的、灼热的生命之火，以及自身最纯粹的光，引导过来，与沈砚星的力量一起，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万象令”！
“万象令”剧烈震颤，表面的星芒与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它仿佛无法承受这股过于庞大的、充满了“混乱”生机的力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但沈砚星不管不顾！他要以这集合了三界众生不屈意志的“生命之火”为墨，以“万象令”为笔，在那张冰冷的“数据深渊之网”上，强行书写属于三界文明的定义！
“以此火此意——”
“宣告——”
“此域意识，归于文明！此方存在，由心而定！”
他并非发出声音，而是将这凝聚了所有力与念的宏大意念，通过“万象令”的放大，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煌煌文明之威的存在宣言，狠狠地撞向了那张“数据深渊之网”！
这一次，不再是干扰，而是规则的碰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概念的正面交锋！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物理单位描述的、席卷了整个意识层面的巨大风暴，在现实与信息的夹缝中爆发！
那张冰冷的、吞噬意识的“数据深渊之网”，在接触到这充满了“噪音”、“情感”、“不确定性”的“生命宣言”时，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了尖锐的、仿佛规则崩断般的哀鸣！
构成巨网的信息结构开始剧烈扭曲、崩解！那恐怖的意识吸力如同被掐断的电源，瞬间消失！网络上那些被压缩的数据奇点，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冰块，纷纷炸裂、消散！
“成……成功了？！”赫连山看着屏幕上那张恐怖的巨网寸寸碎裂，消散于无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战场上，那些变成空壳的躯体依旧没有恢复意识，但至少，吞噬停止了！反击保住了文明的火种！
灵汐月搀扶住几乎虚脱的沈砚星，两人看着那消散的巨网，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欢呼声再次响起——
那高维的意志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彻底激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庞大、带着绝对碾压意味的意念，如同宇宙本身睁开了眼睛，锁定了星海灯塔，锁定了沈砚星和灵汐月！
它不再派遣造物，而是……亲自投下了一瞥。
仅仅是一瞥。
咔嚓——！
星海灯塔那足以抵御行星撞击的能量屏障，如同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裂纹！
沈砚星手中的“万象令”发出一声悲鸣，光芒彻底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沈砚星和灵汐月同时如遭雷击，喷出一口鲜血（或光屑），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意识几乎要直接消散！
真正的“主宰”，仅仅是一道目光，就差一点彻底摧毁了他们！
赫连山和瑾光使等人被那恐怖的意志余波扫过，全都僵在原地，连思维都几乎冻结。
绝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邃的绝望，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主宰”……终于亲自下场了。
而三界，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底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绝对的差距面前，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