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安西军阵中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士气如虹。
他们迅速下马开始整队,刀盾手、长矛手、弩手层层推进,一股更加沉稳厚重的杀气弥漫开来,与回鹘人刚才的狂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什么?”刚拨转马头,想要率军迎敌的骨力阿波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雍王李謜居然下令自己的将士不得靠近于术城,他搞什么鬼?
李謜看向骨力阿波:“骨力都督,不要看了。援军瞬息而至,你务必将其阻于战场之外!”
“末将领命!必不负将军所托!”想看个究竟的骨力阿波无奈,只能抱拳,带着剩余四千多骑兵,卷起烟尘,朝着吐蕃援兵的方向迎了上去。
现在,只剩下了李謜麾下这支新安西军,以及那座散发着血腥气息的于术城。
冰冷的铁甲映照着昏黄的日光,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戈壁的沉寂。
李謜再次大声下令道:“推上投弹车!全部压上!”
城头的吐蕃守军刚刚击退了一波凶悍的强攻,士气正旺。
巴布多吉擦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望着城下狼藉的战场和远处狼狈退却的回鹘人,嘴角咧开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他看到了列阵的安西军,安西军清一色都是黑发的年轻人,包括那位帅旗下,隐隐有些王者之气的主将也是一位年轻人。
但安西军似乎停留在原地,丝毫没有向前冲锋的迹象。
“唐人吓破胆了?”一个年轻的吐蕃弓手嗤笑着,指着三百步外纹丝不动的安西军阵线,“连靠近都不敢!”
“哼,回鹘蛮子都拿咱们没办法,唐狗更没这个胆了!”另一个老兵啐了一口,“等援军一到,前后夹击,让他们全葬在这片烂泥塘里!”
嘲笑声在城头蔓延,吐蕃士兵们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带着轻蔑和得意注视着远处那支安静的唐军。
他们习惯了用滚石、箭雨和金汁来迎接冲到城下的敌人,这种远远观望的敌人,在他们眼中等同于怯懦。
然而,他们错了。
当李謜那声“推上投弹车!全部压上!”的命令清晰地回荡在安西军阵中时,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不安的机械运转声开始取代战场上的哀嚎与喧嚣。
沉重的轮轴碾压着戈壁砾石,发出“嘎吱”、“隆隆”的闷响。
数十架造型奇特的器械被健壮的士兵推着,稳稳地越过军阵前停了下来。
坚固的铁制骨架取代了摇晃的木架,结构异常稳固,如同钢铁铸造的猛兽匍匐在地。
巨大的齿轮绞盘镶嵌其中,在士兵的合力摇动下发出规律的“咔哒…咔哒…”声,牵引着粗壮的皮索缓慢而精确地收紧。
绞盘的效率惊人,省去了以往需要数十人奋力拖拽的过程。
“装填!”
“校准角度!”
“预备——!”
沉稳的口令在各个发射阵地此起彼伏。
安西军的士兵们动作迅捷而精准,显示出严格的训练成果。
他们抬着的,并非巨大的石块,而是一颗颗黝黑、沉重、呈浑圆或椭圆形、闪烁着危险金属光泽的铁疙瘩——震天雷!
每一颗都包裹着厚厚的铸铁外壳,引信被小心地引出。
城头的巴布多吉眯起了鹰眼。
距离稍远,他看不清唐军装填的具体是什么,但那器械的稳固、操作的精准,以及对方士兵那种沉默的、近乎冷酷的专注,都让他心头莫名一跳。
那绝不是怯懦!
那是一种更可怕的、酝酿风暴前的死寂!
他本能地嘶吼:“弓弩手!瞄准那些器械!射!阻挡他们!”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头泼洒而下。
然而,三百步的距离,即使是强弓劲弩,射到此处也已是强弩之末。
箭头“叮叮当当”地打在投弹车厚重的铁护板上,或是无力地坠落在前方干燥的土地上,根本无法对器械和后面操作的士兵构成实质威胁。
吐蕃守军第一次尝到了被绝对射程压制的憋屈感。
“放!”
李謜冷酷的声音通过扩声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发射阵地。
几乎是同一刹那,数十架投弹车猛地一震!
绞盘释放!
巨大的扭力驱使着坚固的抛臂以惊人的速度挥出!
沉重的震天雷被赋予强大的动能,带着撕裂空气的、比普通石块更尖锐刺耳的“呜——呜——”厉啸,划出一道道低伸而致命的抛物线,目标直指于术城的城墙、塔楼、瓮城以及……城墙上聚集的守军!
巴布多吉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终于看清了那飞来的黑影是什么!
那不是石头!那形状……前所未见!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隐蔽!快找掩体——!”
他的嘶吼被淹没在震彻天地的连绵巨响之中!
“轰隆!轰隆隆隆——!!!”
第一波震天雷精准地砸在了目标区域!
巨大的爆炸瞬间吞噬了一切声响!
比投石机巨石砸落凶猛十倍、百倍的冲击波猛然炸开!
火光裹挟着浓烈的黑烟骤然膨胀!
被直接命中的垛口如同纸片般被撕碎炸飞,破碎的巨石如同暴雨般溅射开来!
躲在其后的吐蕃士兵连人带甲被炸得粉碎,残肢断臂混合着碎石被高高抛起!
坚固的塔楼顶部猛烈摇晃,厚重的石块在内部爆炸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石缝迸裂,烟尘弥漫!
塔楼内箭矢、滚石倾倒一地,里面的弓弩手被震得七窍流血,瘫软在地!
半圆形的瓮城,那道死亡陷阱的内部,一颗震天雷砸落在狭窄的空间里轰然爆炸!狂暴的火焰和气浪在坚硬的墙体间疯狂折射、叠加!
吐蕃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超压撕扯成了模糊的血雾肉泥!沉重的内门被炸得扭曲变形!
密集站在城墙上的士兵,被横扫而过的冲击波成片掀飞!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过!许多人直接被近距离爆炸的瞬间高温焚为焦炭!
飞溅的、被爆炸加热到滚烫的碎石铁片如同地狱刮起的金属风暴,无情地穿透皮甲、血肉!惨嚎声甚至来不及发出就被下一声爆炸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