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绝地外围的感悟,让张林对此界法则的认知更深一层。
那破碎轮回的悲鸣与魔主沉寂的意志,如同沉重的底色,映衬着这个世界的苍凉。
他并未停留,循着冥冥中与辰南那一丝微弱的道韵牵连,以及自身【本源之瓣】对天地间新生“世界”波动的敏锐感应。
身形飘忽,如清风流云,向着清风帝国方向迤逦而行。
数日后,他已置身于一片连绵起伏的原始山脉之中。
此地古木参天,蛮兽隐现,人迹罕至,正是静心悟道、乃至开辟一方私密空间的理想所在。
他立于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方圆数百里。
很快,他便在一处灵气相对充裕,却又暗合某种“藏纳”之意的幽静山谷中,捕捉到了那股熟悉而又正处于剧烈蜕变中的气息——辰南。
此刻的辰南,状态颇为奇特。
他刚刚经历死亡绝地的生死考验,心神本就处于一种紧绷与升华的边缘。
或许是绝地中感悟的生死轮回刺激了体内潜藏的神魔之力,或许是那巨大的压力迫使潜能爆发。
他正盘坐于一块青石之上,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时而又似深渊般内敛。
在他的丹田部位,那原本若隐若现的太极神魔图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阴阳二气交汇,衍生出地水火风种种异象。
而在其意识最深处,一点微小的、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奇点”正在形成,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精神力、生命力以及周遭天地间的元气。
“内天地,要成了。”张林目光平静,带着一丝审视与了然。
他能看到,辰南此举更多是本能与机缘巧合下的爆发,对于“内天地”的真正意义、潜力以及构建法门,可谓一无所知,全凭一股蛮力与运气在硬闯。
此举凶险,若无人引导,即便成功开辟,也极易根基不稳,甚至反噬自身。
山谷中,能量愈发狂暴。
以辰南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元气漩涡,草木为之偃仰,山石为之震颤。
他脸色时而潮红,时而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压力。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带着猥琐与惊疑的声音响起:“嗷呜……小子!你搞什么鬼?龙大爷我怎么感觉你快要炸了?别想不开啊!”
是痞子龙紫金神龙,它盘在不远处,龙眼瞪得溜圆,感受着辰南身上那越来越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塌毁灭的气息,有些焦躁地甩着尾巴。
辰南无暇他顾,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奇点”的开拓之中,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用意志强行撑开一片狭小的空间。
就在那内天地将成未成,辰南的精神力几乎耗尽,那初生的空间雏形也因法则不全、结构不稳而开始微微震颤,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唉……”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又似直接在辰南与痞子龙的心底响起。
这声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与悠远,瞬间抚平了山谷中狂暴的元气乱流,也让辰南那焦躁濒临崩溃的心神,莫名地安定了一瞬。
下一刻,一道青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辰南前方三丈之外,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来人自然是张林。
他面容平凡,却带着一种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道韵,眸光清澈,如同映照万古的深潭。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遭的一切便仿佛被纳入了一种无形的“秩序”之中,风停树静,能量温顺。
“嗷呜!谁?”痞子龙吓了一跳,龙躯瞬间盘紧,警惕地盯着张林。
它竟然完全没察觉此人是如何出现的!
张林没有理会痞子龙,目光落在紧闭双目、全力维持体内变化的辰南身上,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珠,清晰地传入辰南近乎混沌的识海: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这并非什么高深功法,只是一段凝神静气的口诀,但经由张林以道韵诵出,却仿佛拥有莫大的魔力。
辰南只觉一股清流涌入识海,那开辟天地的剧痛与精神上的疲惫,竟被缓解了大半,心神重新恢复清明与掌控。
张林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莫要执着于‘开辟’之形,当感悟‘容纳’之意。”
“外在天地,浩渺无垠,终有尽头,受制于法则,束缚于因果。”
他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辰南的心头。
辰南下意识地放松了那强行撑开空间的意志,转而开始感受那“奇点”内部蕴含的“空”与“无”的本质。
“而你内心宇宙,方是无穷宝藏,一念起,则天地生,一念灭,则万物寂。”
“此方寸之地,可纳须弥,可藏星海,乃是超脱外物,得大自在之根基。”
“内心宇宙……方是无穷?”辰南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一丝关键。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初生空间的压力,而是尝试去“拥抱”它,去理解它存在的“道理”。
那原本震颤不休、即将崩塌的内天地雏形,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小,却多了一种内在的韧性。
痞子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龙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它活过了悠久岁月,见识过无数强者,却从未听过如此阐述“力量”的言论。
不讲斗气积累,不谈魔法咒文,而是直指内心,谈论什么“内心宇宙”?这简直颠覆了它的认知。
张林见辰南初步稳定了内天地,微微颔首,再次点出关键:“神念为引,法则为骨,能量为血。观想你所理解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以意构型,以心衍法。”
辰南福至心灵,依言而行。
他以神念为笔,开始在那一方微小的空间内勾勒。
他想到了家乡的青山绿水,想到了神魔陵园的悲壮苍凉,想到了死亡绝地的死寂轮回……
种种感悟,化作最原始的法则线条,融入那初生的内天地。
渐渐地,那原本混沌一片的空间,开始出现了模糊的轮廓,有了上下四方之分,有了清浊之气初步分离的迹象。
虽然依旧荒芜死寂,连最基本的泥土和光线都未曾真正衍生,但已经具备了一个“世界”最基础的框架。
不知过了多久,辰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震撼。
他清晰地感知到,在自己丹田深处,那太极神魔图之上,多了一个微小的、与他心神紧密相连的独立空间。
虽然它现在还小得可怜,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一个拥有无限成长潜力的内天地。
他抬头,目光无比复杂地看向前方静立的青袍道人。
感激、敬佩、好奇……种种情绪交织。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
“前辈……多谢前辈指点之恩,若非前辈,晚辈恐怕……”辰南语气诚挚,带着后怕。
他清楚,若非张林及时出现并以玄妙道音引导,他即便不死,也绝对无法如此顺利地开辟出内天地,甚至可能遭到严重反噬。
“嗷呜!老头……不,前辈!您刚才说的那什么内心宇宙,是真的吗?龙大爷我是不是也能搞一个?”
痞子龙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凑上前来,龙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张林淡淡地看了它一眼,道:“万物有灵,皆具道性,能否开辟,看你缘法与悟性。”
他并未深谈,目光重新回到辰南身上。
“此内天地,乃你道基之始,性命交修之物,需以心神时时温养,以自身能量缓缓滋养。”
“更可感悟外界天地法则,引入其中,促其演化成长,切记,戒骄戒躁,循序渐进。”
辰南凛然受教:“晚辈谨记!”
张林顿了顿,又道:“你体内神魔之力交织,太极图平衡阴阳,乃是造化,亦是枷锁。”
“这内天地,或可成为你彻底掌控、乃至超脱这股力量的关键。”
这句话,更是点醒了辰南。
他一直为自己体内复杂的力量而困扰,此刻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前辈,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您?此恩……”
张林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贫道张林,一云游道人罢了,今日之言,你能领悟多少,全看你自身造化。”
言罢,他不再多留,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在十丈开外。
再一步,已如青烟般融入山林雾气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袅袅余音:
“外在天地终有尽,内心宇宙方无穷。好自为之……”
山谷中,只剩下辰南与痞子龙面面相觑。
“嗷呜……高人!绝对是高人!”痞子龙咂咂嘴,回味着张林的话,又看了看辰南。
“小子,你走大运了,这位张道长,怕是比龙大爷我当年全盛时期见过的那些老古董还要厉害。”
辰南重重点头,抚摸着胸口,感受着那方初生的内天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对张林的无限感激。
他知道,这位神秘的道长,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的全新世界的大门。
而此刻的张林,已远在百里之外。
他感受到自身与辰南之间的那道因果联系变得更加清晰、牢固,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种子已然播下,且看它如何生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