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水汽与淡淡的腥味，吹拂着临清浅褐色的毛发。
他本已打算悄然离去，不愿卷入这无谓的人妖纷争。
毕竟，他自身道途受阻，麻烦缠身，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然而，鲶鱼精情急之下吼出的那个名号，以及随之吐出的那块布满水锈的黑色铁牌，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覆海大圣！
这个名字，临清并不陌生！
在洪荒破碎、流传后世的西游传说中，这位乃是神通广大、能翻江倒海的绝世妖王，是能与孙悟空称兄道弟的存在！
其跟脚来历神秘，法力深不可测。
更让临清心神剧震的是，就在那鲶鱼精吐出铁牌、喊出“覆海大圣”四字的瞬间，他真灵深处，那件一直沉寂如顽石、仅在他生死关头或观测重大事件时才有反应的时空至宝，竟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极其微弱，如同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连一丝清光都未曾泛起。但临清与这至宝性命交修，对其任何一丝变化都敏感无比！
他清晰地“看”到，至宝表面那层灰扑扑、仿佛蒙尘万古的外壳，颜色似乎……变浅了那么一丝丝？
甚至，隐约有了一丁点极其黯淡的光泽？
就像是，一块干涸了亿万年的海绵，突然吸收到了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
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这却是自穿越以来，这件至宝第一次表现出“吸收”外界能量、并产生恢复变化的迹象！
之前无论是带他穿越，还是预知未来，都只是在消耗它本身的力量！
“这令牌……或者说，‘覆海大圣’这个名号本身，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力量，能被这至宝吸收？”
临清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难道……这至宝的恢复，与这些上古大能、或者与他们相关的物品、名号有关？”
这个猜想让他心跳加速。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恢复至宝、甚至借此窥探时空奥秘、改变自身命运，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了！
他需要验证！
必须拿到那块铁牌碎片！
此时，江面上的战况也因鲶鱼精的话产生了微妙变化。
那几名清水观弟子显然被“覆海大圣”的名头唬住了一瞬，手上剑光不由得缓了缓。
为首那中年道士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被斩妖除魔的坚定所取代。
他冷哼一声，剑指鲶鱼精，厉声道：“妖孽休要胡言乱语！覆海大圣乃是上古传说，早已销声匿迹，岂是你这小小河妖能攀附的？更何况，即便覆海大圣亲至，也需遵循天条，岂容你等滥杀无辜、为祸人间！众师弟，休要听它蛊惑，结‘清水剑阵’，诛杀此獠，为民除害！”
“是！师兄！”
其余几名年轻道士齐声应和，心中那点犹豫被师兄的呵斥驱散，剑阵光华再起，道道剑气如同绵绵不绝的清水波浪，从四面八方卷向鲶鱼精，封死了它所有退路。
鲶鱼精见抬出祖宗名号都不管用，反而激得对方攻势更猛，顿时恼羞成怒，它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此刻更是凶性大发，怒吼连连。
“好你们这些牛鼻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俺老鲶怕了你们不成？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俺黑水河的手段！”
它猛地吸一口气，本就庞大的身躯再次膨胀几分，周身妖气如同墨汁般翻滚，张开巨口，喷吐出大股腥臭污浊的黑水！
这黑水显然蕴含剧毒和腐蚀之力，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声响，清水观弟子们发出的剑气撞上黑水，竟也被迅速污染、消融！
“小心！这妖水的毒性！”
中年道士脸色一变，急忙指挥剑阵变换，由攻转守，剑光化作一道环形水幕，勉强抵挡住污浊黑水的侵蚀。
但显然，这黑水极难对付，剑阵的光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清水观弟子凭借剑阵精妙，暂时无虞，但法力消耗巨大；鲶鱼精妖力雄厚，黑水难缠，但久战之下，也难免力竭。
这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时！
临清藏身于岸边的芦苇丛中，屏息凝神，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紧紧盯着战场，尤其是那块被鲶鱼精吐出后，便悬浮在它身前、随着妖气起伏的黑色铁牌碎片。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悄蔓延过去，感知着铁牌。
铁牌冰凉，材质非金非铁，上面刻画的古篆符文虽然模糊，却隐隐透出一股古老、苍茫、以及……一种搅动风云、颠覆江海的霸道意韵！
这意韵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却与时空至宝刚才那丝悸动，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就是它！”
临清心中再无怀疑。
这块碎片，绝对与覆海大圣有关，而且其蕴含的某种特质，能够引动甚至滋养他那件神秘的时空至宝！
机会只有一次！
必须在双方分出胜负、或者一方注意到他之前，雷霆出手！
他默默运转体内那并不算深厚的正一法力，同时将洪荒时代磨练出的狩猎本能提升到极致。
目标直指铁牌碎片。而想要得到铁牌，眼前激战中的鲶鱼精和清水观弟子就成了他夺宝的障碍，临清耐性的等待着，机会只会出现一次，他必须快！准！狠！一击得手之后，绝不恋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面上的战斗愈发激烈，黑水与剑光疯狂对耗，轰鸣声不绝于耳。
鲶鱼精久攻不下，愈发焦躁，开始不顾损耗地喷吐黑水；清水观弟子们则脸色发白，显然法力即将见底。
就是现在！
就在鲶鱼精又一次全力喷吐黑水，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刹那！就在清水观弟子全力维持剑阵，心神完全被黑水吸引的那个瞬间！
临清动了！
他四蹄猛地蹬地，身形如一道离弦的淡褐色利箭，从芦苇丛中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悬浮在鲶鱼精身前的那块玄铁令牌！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法术，也没有试图攻击任何人，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速度，都凝聚在这“夺取”之上！
“嗯？什么东西？！”
鲶鱼精第一个察觉到异常，一股凌厉的劲风直扑面门，它下意识地想要收回铁牌防御。
但临清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超出了它的反应！更何况它正处于全力喷吐后的短暂僵直！
“嗖！”
一道残影掠过！那块冰凉的玄铁令牌碎片，已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临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十数丈之外，毫不停留，四蹄生风，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江岸的密林深处亡命狂奔！
整个夺牌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临清的身影没入林中，江面上交战的双方才彻底反应过来！
“令牌！我的令牌！”
鲶鱼精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眼睁睁看着祖传的宝贝被一头突然窜出的羚羊抢走，它几乎要气疯了！
它想追击，但身前是虎视眈眈的清水观剑阵，体内妖力也因刚才的爆发而有些紊乱。
清水观弟子们也愣住了。
他们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竟然是一头……羚羊？
那羚羊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师兄，那令牌……”
一名年轻弟子下意识地问道。
中年道士目光闪烁，看着鲶鱼精暴怒却无法脱身的样子，又看了看临清消失的方向，当机立断：“令牌之事稍后再说！先合力诛杀此妖，为民除害！”
他们虽然也对令牌好奇，但首要目标还是斩妖。
更何况，那羚羊速度诡异，未必能追上，不如先解决眼前的祸害。
于是，战端再起，而且因为鲶鱼精分心暴怒，破绽更多，清水观弟子攻势更猛。
而此刻的临清，早已窜入密林深处，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追踪后，才找了一处极其隐蔽的树洞藏身进去。
他心脏仍在剧烈跳动，刚才那一下，可谓险之又险，若是慢上一丝，或者被任何一方缠住，后果都不堪设想。
他小心翼翼地吐出衔在口中的那块玄铁令牌碎片。令牌入手沉重，那股古老的霸道意韵更加清晰。
几乎在同时，他真灵深处的时空至宝，再次传来了比之前明显许多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轻微的颤抖，而是一种……渴望？以及一丝微弱的吸力，从至宝中传出，作用在那块令牌碎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