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随着清虚观主玄玦真人亲口道出“误会”二字之后,那场因《沧溟真解》而起的轩然大波,终于在表面上平息了下来。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那份尴尬与隔阂,却如同无形的壁垒,将刚刚自证清白的临清隔绝在外。
赤焰真人面色稍霁,但眼神深处依旧带着一丝复杂。
他挥了挥手,沉声道:“既然真相大白,便是一场误会。清尘子小友伤势不轻,劳请药婆婆道友治疗一二。法会继续进行。”
药婆婆闻言,立刻起身,快步走下高台,来到临清身边。
她慈祥的面容上带着关切,柔声道:“清尘子小友,莫要动弹,让老身为你看看伤势。”
临清微微欠身:“有劳药婆婆。”
他此刻气息萎靡,脸色苍白,不仅是硬抗碧水猿一击和强行中断炼化的反噬,更有心力交瘁之感。
药婆婆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临清腕脉之上,一缕精纯温和的木灵之气渡入其体内,细细探查。
片刻后,她眉头微蹙,叹道:“内腑震荡,经脉受损,更有异种真气残留,颇为棘手。
不过好在根基未损,待老身为你施针用药,静养数日,当可无碍。”
说罢,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瓶和金针,就在这广场边缘,为临清施针导气,喂服丹药。
药婆婆医术通神,手法精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临清便觉一股暖流在体内化开,剧痛渐消,翻腾的气血也渐渐平复,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多谢婆婆救命之恩。”
临清真诚道谢。
在这众人避之不及的时刻,药婆婆的援手,让他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药婆婆摆摆手,和蔼道:“救死扶伤,乃我百草门本分。
小友不必客气。只是……”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扫视过来的目光,压低声音道:“小友身份特殊,此番之后,恐多有不便,还需早作打算。”
临清心中一凛,默默点头。
他明白药婆婆的言外之意。
果然,伤势虽有好转,但周遭的气氛却并未缓和。
广场上的修士们,虽然不再用看“邪修”的眼神看他,但目光中的好奇、探究、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却更加明显。
之前还为他欢呼、视他为散修骄傲的那些人,此刻也远远站着,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却无人再上前搭话。
他“张天师点化”的背景,如同一道鸿沟,将他与这些寻常散修彻底隔开。
更何况,他异类修行的根脚,在崇尚人族正统的修真界,终究是有些扎眼。
就连之前有些欣赏他的九宫山玄机子,此刻也只是远远地对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高台之上,赤焰真人已宣布八强赛继续。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琉璃界中激烈对决所吸引,欢呼声、惊叹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只有临清,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广场边缘的角落,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局外人。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
他望着琉璃界中意气风发的赤霄、玄玉等人,心中一片平静,却也无波。
他曾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机缘,可以在这法会上争得一席之地,甚至触摸到那梦寐以求的“沧浪水魄”。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背景,连基本的公平参与都是一种奢望。
所谓的规则,在真正的力量和有心的算计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临清默默地收回看着琉璃天幕的目光,不再关注场中的胜负。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石阶坐下,闭目调息,全力消化药力,修复伤势。
既然无法继续,便无需再看。
与其在此感受这份格格不入的孤寂,不如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伤势在百草门灵药和自身调息下,已好了七七八八。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道袍,目光平静地扫过依旧热闹的广场,然后转身,向着下山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高台之上,赤焰真人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并未出声阻拦。
药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摇了摇头。
清虚观玄玦真人依旧闭目,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临清一步步走下丹霞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山风拂过,带着晚霞的余温,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这一次丹霞法会,他不仅未能夺得所需之物,反而暴露了部分根脚,受尽屈辱,最后黯然离场,如同丧家之犬。
然而,在他的眼底深处,那抹屈辱和挫败,正逐渐转化为一种冰冷的火焰。
鄱阳大泽的悠闲,在此刻都被现实击碎。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实力,就没有真正的尊严和自由。
“清虚观……车迟国……孙悟空……”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心中闪过,那注定的宿命,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口。
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和苍茫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