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基地的深夜，寒风呼啸，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刀子刮过戈壁滩。
虽然狼王给了三天的休整期，但在“龙魂”的临时营区里，几乎没有人真正睡得着。
王胖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确实吃了一顿饱饭，但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个地下实验室里扭曲的人体和“暴君”疯狂的嘶吼。
他坐起身，从枕头下摸出擦得铮亮的班用机枪，机械地拆卸、组装，只有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能让他感到一丝心安。
隔壁房间，萧峰正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他手里捏着一枚弹壳，那是他击毙那个“黑蛇”机枪手时留下的。
他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弹壳边缘的纹路，眼神冷得像冰。
对于经历过真正杀戮的人来说，平静才是最难熬的折磨。
……
此时，基地地下五层，特殊隔离病房区。
这里是整个基地安保级别最高的地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厚重的铅板墙壁隔绝了一切信号和辐射。
073号少年正蜷缩在墙角。
他已经醒了，但拒绝躺在床上，也拒绝进食。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用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眸子，警惕地盯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旦有穿着白大褂的人靠近，他就会发出低沉的咆哮，全身肌肉紧绷，甚至试图攻击防弹玻璃。
“吱呀——”
气密门缓缓打开。
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便装的凌薇和周远走了进来。
073号的身体瞬间弓起，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手指扣在墙壁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别紧张。”周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
他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平时那种毫无特色的平淡，而是变得非常柔和、低沉，甚至带有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是某种安抚猛兽的频率。
周远慢慢蹲下身，视线保持在比073号略低的位置。
这是一个示弱的姿态，意味着“我没有威胁”。
“我们见过。”周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凌薇，“在河边。我们救了你。记得吗？”
073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种纯粹的杀戮欲望似乎消退了一点点，但依然充满了戒备。
凌薇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温水和几块高热量的巧克力。
她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把托盘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后退了两步。
“你饿了。”凌薇的声音很轻，那是医生特有的、让人安心的语调，“这是食物。没毒。”
为了证明，凌薇拿起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自己咬了一小口，然后重新放回托盘。
073号盯着那块巧克力，鼻翼耸动了几下。
那种特殊的香甜气息似乎唤醒了他体内某种被压抑的本能——那是属于人类孩子对糖果的本能，而不是怪物的嗜血本能。
僵持了足足五分钟。
073号终于动了。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像一道残影掠过，抓起巧克力塞进嘴里，连咀嚼都没有，直接吞了下去。
吃完后，他又迅速缩回墙角，但这回，他看着凌薇的眼神里，少了一丝敌意。
“是个好兆头。”周远低声对凌薇说道，“他的认知功能没有完全丧失。‘变色龙’的第一课：要想让对方开口，先要变成他的同类。”
周远不再说话，而是学着073号的样子，也靠墙坐了下来，蜷缩起一条腿，眼神放空，看着天花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终于，073号似乎对这个一直模仿自己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歪着头，第一次主动发出了声音。
“……疼。”
声音沙哑、破碎，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
凌薇的心猛地一颤。她立刻上前一步：“哪里疼？”
073号伸出满是针孔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心脏。
“火……里面有火……”
他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双手开始用力抓挠自己的头皮，大把的头发被扯下来，露出了青紫色的头皮。
“啊啊啊！！”
他开始尖叫，声音凄厉，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
“镇静剂！”监控室里的医生通过广播大喊。
“不！别进来！”周远猛地站起来，对着监控摄像头大吼，“谁也别进来！会刺激到他！”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了073号的手腕。
073号下意识地想要反击，那足以捏碎骨头的力量爆发出来。
但周远没有躲，也没有用擒拿术，而是任由对方抓着，顺势将073号抱住，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周远忍着肩膀被抓破的剧痛，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火灭了……灭了……”
这是一种极端危险的赌博。如果073号失控，周远的脖子会在一秒钟内被咬断。
但周远赌赢了。
在那种持续的、带有节奏的安抚下，073号的颤抖逐渐平息。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死死地抓着周远的衣服，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画……”073号突然吐出一个字。
“画？”周远眼神一亮，“你想画画？”
073号点了点头。
凌薇立刻从急救包里拿出一支记号笔和一叠记录纸，递了过去。
073号一把抓过笔，趴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涂抹。
他的动作极快，线条凌乱而狂暴。黑色的笔触在白纸上交织，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恐惧。
第一张，画的是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关着许多扭曲的小人。
第二张，画的是穿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长长的针管。
第三张……
当画到第三张时，073号的手停住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笔尖在纸上戳出了一个大洞。
那是一幅极其抽象，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画。
背景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有一座孤岛。
岛的形状很奇怪，像是一颗骷髅头。
而在岛的上方，盘旋着无数黑色的线条，像是蛇，又像是某种复杂的螺旋结构。
在岛屿的最中央，他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像是一个倒置的十字架，又像是一把钥匙。
“这是哪里？”周远轻声问道。
073号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符号，嘴里开始念叨一串毫无逻辑的数字。
“11……24……N……142……15……E……”
周远和凌薇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是经纬度坐标！
……
半小时后。作战指挥室。
林锐、李明以及狼王何志军，全都围在桌子前。
桌上放着那张073号画的图，以及那串录音记录下来的数字。
“北纬11度24分，东经142度15分。”李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这是太平洋深处，马里亚纳海沟附近的一片海域。”
大屏幕上的卫星地图迅速放大，定位到了那个坐标点。
“一片汪洋。”林锐皱眉，“卫星图上显示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正是问题所在。”李明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如果是普通海域，至少会有波浪、洋流的数据反馈。但这片区域，在我们的军用卫星热成像图上，是一片绝对的‘黑洞’。”
“黑洞？”
“有人在这个坐标点周围，部署了极其先进的大范围信号屏蔽器和光学伪装网。”李明调出一组数据分析图，“这种级别的伪装技术，即使是美军的航母战斗群都很难做到。除非……”
“除非那里有一个固定的、拥有庞大能源供应的基地。”林锐接过了话头。
狼王盯着那个坐标，脸色阴沉如水。
“马里亚纳海沟……那是地球上最深的地方，也是人类认知的盲区。”
就在这时，李明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大队长！还记得从‘恶魔寨’带回来的那个硬盘吗？那个被加密的核心文件夹，就在刚才，自动解密了！”
“什么？”林锐一愣。
“那个硬盘的加密算法是多重锁。”李明语速飞快，“我解开了前几层，但最后一层一直无法攻破。直到刚才，我输入了073号念出的这组坐标作为密钥……”
“开了！”
屏幕上弹出了无数个窗口，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图片瞬间铺满了整个画面。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份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计划书——《奇美拉计划：阶段二》。
其中一张图片，赫然就是073号画的那座岛屿。
那是一座人工岛！一座建立在深海钻井平台基础上的巨型海上堡垒！
“这里……是‘议会’真正的老巢之一。”李明的声音有些颤抖，“代号‘深渊’。所有的基因实验数据，所有的病毒原液，甚至那个所谓的‘主教’，很可能都在这里。”
“而且……”李明点开了一份物资清单，“根据这份最新的运输记录，他们正在往这个基地运送大量的高纯度黑血原液和活体载体。”
“活体载体？”林锐问。
“就是从世界各地绑架来的人。”李明咬着牙，“数量是……三千人。”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三千人。
这已经不是实验了，这是一场屠杀，是一场制造生化军队的流水线作业。
狼王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特种钢化玻璃的桌面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纹。
“这帮畜生！”
他抬起头，看向林锐。
“三天休整取消。”狼王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杀意，“最高统帅部五人小组已经授权。这是最高优先级的任务。”
“不管那是深渊还是地狱。”
“林锐。”
“到！”林锐立正，眼神如铁。
“既然找到了老巢，那就别让他们再见到明天的太阳。”狼王指着地图上的那个坐标，“我要让这个‘深渊’，变成他们自己的坟墓。”
“明白。”林锐敬礼，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狼王叫住了他。
“这次是在公海，又是深海作战。常规装备不行。”狼王拿出一张黑色的磁卡，扔给林锐，“去基地的x区军械库。那里有些还在测试阶段的新家伙，本来是给海军特种部队准备的。”
“现在，它们归龙魂了。”
林锐接住磁卡，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谢首长。”
……
十分钟后。
刺耳的集结警报声再次在营区响起。
正在擦枪的萧峰，正在吃饭的王胖子，正在发呆的熊山……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跳了起来。
没有抱怨，没有迟疑。
因为他们从这警报声中，听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决战的味道。
五分钟后，x区军械库。
当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看着里面那一排排散发着科幻气息的黑色装备时，就连见多识广的王胖子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乖乖……这都是些什么神仙玩意儿？”
林锐走到一把通体漆黑，造型奇异的水下突击步枪前，拿起它，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这是qbS-06的魔改版，深海幽灵。”林锐拉动枪栓，“能在水下50米有效杀伤，配备微型火箭助推弹。”
他又指向旁边几套如同鱼鳞般紧致的黑色潜水服。
“液体防弹衣，全封闭内循环呼吸系统，内置外骨骼辅助动力。”
林锐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双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兄弟们，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比地狱还要深。”
“怕水吗？”
王胖子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大队长，你不知道脂肪密度比水小吗？我这就是天然的潜水艇！”
众人哄笑，但笑声中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
“换装。”
林锐一声令下。
“目标：马里亚纳海沟。代号：深渊行动。”
“龙魂，下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