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袋砸在胸口的触感很轻。
里面的分量，却足以压垮一个人。
白案没有当着姜卫国的面打开。
他只是拎着那个牛皮纸袋，在一群行动队员戒备又混杂着惊奇的目光中，赤着上身，淡定地走回卧室。
找了条裤子穿上。
至于那扇被踹成碎片的门……
他决定先记在账上，以后连本带利讨回来。
等他再回到客厅，姜卫国和他的行动队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房间，和一扇由AAb后勤人员刚刚装好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崭新合金门。
效率高得吓人。
白案撇撇嘴，看来自己那句“赔门”的索赔，还是起了点作用。
耳麦里，林珂的声音适时响起，已然恢复了数据般的冷静。
“你的临时顾问权限已开通，编号K-07。”
“相关资料已同步至你的个人终端。”
白案眼前，那道熟悉的蓝色光幕自动弹出。
这一次，不再是食谱。
而是一个充满了冷峻科技感的界面，属于AAb内部数据库。
一个加密文件静静悬浮在正中央。
代号：【织影者】。
白案指尖轻点。
文件展开，一页页资料飞速划过。
受害者，七名。
职业、年龄、性别，毫无规律可循。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失踪前，都曾向身边的人或在社交网络上抱怨过同一件事。
“我的影子，好像不听话了。”
有人说，自己明明站着不动，影子却在擅自招手。
有人说，深夜回家，路灯下的影子比自己先一步跑进了楼道。
最后一份资料，是一张手机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惊恐地指着地面。
她的影子，正扭曲成一个拥抱的姿势，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拽进地里。
这张照片，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信息。
“常规手段无法追踪。”
林珂的声音像是在同步解说，冰冷而客观。
“我们尝试了能量追踪、热成像、空间波纹探测，全部失效。失踪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他们就像……凭空蒸发了。”
白案的指尖在光幕上停住，双眼却微微闭合。
他不需要那些复杂的仪器参数。
他有自己的探头。
【灵魂嗅觉】。
发动。
一瞬间，整个东海市的地图，在他脑海中以一种奇异的嗅觉维度展开。
无数微弱的、代表着普通人灵魂的“气味”汇聚成一片朦胧的光海。
而在这片光海的背景板上，有几个地方，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是“食材”的味道。
他根据档案上标注的七个失踪地点，在脑中的嗅觉地图上进行标记。
七个点。
七缕若有若无的、残留的诡异气息。
它们如同七条无形的蛛丝，最终，全部指向了同一个坐标。
城北，老工业区。
一座废弃的纺织厂。
在那里，一股浓郁、深邃，混合着陈旧布料与铁锈味的“灵魂香气”，正在无声地弥漫。
这味道，不像“咯咯怪”那般辛辣直接，也不像“拟身油彩”那般驳杂混乱。
它更像一块顶级的陈年伊比利亚火腿。
外层风干坚硬，内里却蕴藏着惊人醇厚的风味。
需要耐心，需要技巧，才能切开品尝。
“城北，废弃纺织厂。”
白案睁开眼，直接报出了坐标。
“源头在那。”
耳麦那头，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沉默。
林珂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惊疑。
“……与我们最高概率推演结果一致。但我们的分析模型，花了七十二小时才锁定这个范围。你……”
“我是厨子。”
白案打断了她。
“找食材，是我的专业。”
他可没说，自己不仅找到了地方，甚至已经“品尝”到了那道主菜的风味。
专业碾压。
这种感觉，不坏。
“姜队已收到你的定位。”林珂的声音很快恢复平稳，“他派了一支三人支援小队在目标地点等你。记住，你的职位是‘顾问’，他们只负责外围封锁、数据记录，以及……在你失控或死亡后进行善后处理。”
“真是体贴入微。”白案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这是规定。”林珂强调，“也是姜队对你的考验。证明你的价值，你才能得到更多自由。这是你和他达成的交易。”
白案没再说话。
他关掉光幕，走向那扇崭新的合金门。
考验？
不。
这是一次采购。
一次向新的供应商，证明自己有能力处理顶级订单的，现场展示。
……
半小时后。
白案站在了废弃纺织厂的大门前。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腐败气味，但他的【灵魂嗅觉】告诉他，这里的主旋律，是那股名为“织影者”的独特香气。
三名全副武装的AAb行动队员早已等候在此。
他们看到白案只穿了件夹克和牛仔裤，一副出门逛夜市的打扮，眼神里都透着古怪。
为首的队长走上前来，对白案行了个简略的军礼。
“顾问先生，支援小队队长，李默。我们已对周边进行封锁，目前未发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疏离。
白案没在意他们的态度。
他的目光，早已被厂区内的景象牢牢吸住。
月光透过厂房顶棚的破洞，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些影子……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它们没有随着云层的飘动而产生明暗变化，反而像一滩滩活着的、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面上无声地流淌、蔓延。
一台废弃纺织机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长，扭曲，像一只正在缓缓苏醒的怪兽。
一根断裂钢筋的影子，则像一条黑色的蛇，在墙壁上悄无声息地游弋。
整个世界，是一部被按下了静音键的诡异默片。
“看到了吗？”白案轻声问。
李默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看到了。热成像无效，能量探测器读数归零。但……我们的眼睛不会骗人。”
旁边一个队员举着探测器，声音有些发干，“报告，这里的空间参数……很稳定，稳定得过头了。”
极致的稳定，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异常。
白案心中了然。
这不是简单的隐藏。
这是一个独立的亚空间。
一个以影子为基础，精心构建出的“厨房”。
而“织影者”，就是这个厨房的主人。
想要进去，常规的“破门而入”行不通。
你需要……一张请柬。
“你们留在外面，继续监控。”
白案对李默说道。
“没有我的信号，谁也不准进来。”
“顾问先生，这太危险了！”李默立刻反对，“我们的职责是……”
“你的职责，是服从命令。”白案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现在，我就是命令。”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的行动队，独自一人，一步步走进了那片影子的“海洋”。
他走到了整个厂房最中央，一片最开阔的空地上。
月光从头顶巨大的破洞中倾泻而下，将他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脚边。
他能感觉到。
无数道无形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投射到自己身上。
审视，贪婪，还带着一丝挑剔的好奇。
就像一个苛刻的美食家，在审视菜单上一道从未见过的新菜。
很好。
就怕你不感兴趣。
白案闭上眼睛。
他不再压抑自己体内的力量。
那股因为食用了【浓缩的欢笑】和【拟态胶质】，而变得无比“美味”的灵魂气息，被他主动释放！
不再是涓涓细流。
而是如同打开了泄洪闸门的滔天巨浪！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欢愉和千变万化特性的，对于诡异来说，堪称绝品的“灵魂芬芳”。
如果说普通人是寡淡的白米饭。
那现在的白案，就是一盘淋满了顶级鲍汁，刚刚出锅的佛跳墙！
瞬间。
整个纺织厂的影子，都沸腾了！
它们不再是缓缓流淌，而是像被煮开的沥青，疯狂地翻滚、咆哮，从四面八方涌向白案！
脚下。
他自己的那道影子，第一个产生了反应。
它猛地从地面立起，不再是一片二维的平面，而是化为了一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立体的“手”！
那只手，一把抓住了白案的脚踝！
一股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直透灵魂的酷寒，瞬间传遍全身。
“目标异常！影子实体化了！”
“顾问先生被抓住了！”
外围，李默和他的队员发出惊恐的吼声，下意识地举起了枪。
然而，已经晚了。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拉扯力从脚下传来。
白案没有反抗。
他的身体，被那只影子手，硬生生地、一寸寸地，拖进了地面那片属于他自己的阴影之中。
世界在他眼前迅速化为一片纯粹的黑暗。
如同坠入了一池永不干涸的浓稠墨汁。
在与现实世界彻底隔绝的最后一秒。
他耳麦里，传来了林珂那已经完全失态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与此同时，AAb东海市分局。
林珂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突然出现的，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暗数据区域。
代表着白案的那个信号光点，已被彻底吞噬。
那片区域的规模，甚至超过了AAb数据库里记录的，任何一个已知的“领域”级诡异。
她抓起通讯器，声音因恐惧而绷紧，响彻整个数据分析部。
“最高警报！目标K-07……确认失联！”
“他被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