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AAb东海市分局，审讯室。
如今这里换了个更体面的牌子——“顾问面谈室”。
白案坐在冰凉的金属椅上，看着对面神情复杂的姜卫国，以及旁边一个快把笔杆捏碎的记录员。
“所以，我总结一下。”
姜卫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里压着一股还没完全消化的震惊。
“你，白案，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个人厨艺’，独立摆平了A级诡异事件【织影者】。”
“并且，成功解救全部七名受害者，一个都没死。”
白案点点头：“是。”
“期间，你把自己的灵魂变成了锅，又变成了刀，对那个鬼东西进行了‘烹饪’和‘切割’？”
“没错，处理得还算干净。”白案回答得理所当然。
“最后，你还顺手拿走了事件核心【织影之丝】。”
“那是战利品。”白案纠正道，“也是一种非常稀有的食材。”
记录员的笔尖“啪”的一声，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抬起头，眼神里混杂着惊恐与匪夷所思，仿佛在看一个刚刚从疯人院溜出来的怪物。
姜卫国揉着太阳穴，感觉飙升的血压正在冲击天灵盖。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白案面前。
“你的临时顾问合同，以及这次的报酬。”
白案拿起来扫了一眼。
合同就是个临时工协议，没什么坑。
但他的目光落在了报酬那一栏。
“五万块？”
白案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解决一个A级事件，救回七条差点就进焚化炉的人命，就值这么点？”
这点钱，在寸土寸金的东海市，连一间像样的厨房都租不下来。
“是二十万。”
姜卫国指了指后面的小字。
“另外十五万，按规定自动转成了你的AAb内部贡献点。你可以用它换情报、换装备，或者申请调用局里的特殊资源。”
他补了一句：“这是规矩。”
白案撇了撇嘴。
行吧，积分制游戏。
他对AAb那些所谓的“装备”没半点兴趣，但“情报”……或许能帮他找到更多有趣的新“食材”。
他刚拿起笔准备签字。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分部的宁静！
血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孔映照得一片狰狞。
“b级警报！”
“坐标锁定！平安区，景安豪华公寓！”
“能量反应等级持续攀升！定义为‘高活性污染扩散’事件！”
广播里，女声急促到变调。
姜卫国脸色骤变，一把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整个人气质瞬间变得凌厉。
“行动队什么情况？”
“报告队长！王牌小队‘利剑’已在五分钟前出动！队长高风请求清空现场，进行独立处理！”
“高风？”
姜卫国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头疼。
面谈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林珂白着一张脸冲了进来。
“姜队！数据模型出来了！”
她将一个平板电脑重重拍在桌上。
屏幕中，一栋公寓楼的3d模型，正被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绿色数据云所覆盖。
那景象，像极了一块在培养皿里疯狂发霉的巨大面包。
“公寓内的空间规则在不规律扭曲，所有住户陷入深度昏迷，生命体征缓慢下降。”
林珂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最诡异的是，我们检测到了周期性的‘能量嗝’！每‘打嗝’一次，污染范围就向外扩大一圈！”
白案的目光，被屏幕上那团绿油油的数据吸引了。
他的【灵魂嗅觉】甚至隔着屏幕，都闻到了一股极其独特的味道。
那不是邪恶。
也不是怨恨。
而是一种……吃撑了的，消化不良的，满溢而出的饱胀与恶心感。
这栋楼……在反胃？
“高风的队伍已经抵达现场。”姜卫国沉声问，“他怎么说？”
“高队长判断这是典型的‘以太场谐振污染’，他宣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用他的‘以太频谱对冲仪’在三十分钟内净化整个区域。”
姜卫国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平板上那团诡异的绿色霉菌，又看了一眼旁边正一脸好奇“闻”着屏幕的白案。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悍然成型。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接通高风。”
短暂的电流声后，一个年轻、自信，却又带着精英式傲慢的男声响起。
【队长，现场已封锁，‘净化矩阵’部署中。请非专业人员立即撤离，不要用你们的经验主义来干扰我们精准的科学流程。】
“高风。”姜卫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总部给你指派了一名顾问，随行观察。”
【顾问？】
对面的声音里充满了错愕，随即化为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姜队，我再说一遍，我们处理的是可以量化的科学问题，不是求神拜佛。我不需要任何神神叨叨的‘顾问’，来污染我的数据模型。】
“这是命令。”
姜卫国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叫白案，是处理【织影者】事件的专家。他将作为唯一的‘非科学变量’，对你的行动进行全程评估。”
他转头看向白案，用命令的口吻道。
“你，现在，跟他去。”
白案：“……”
我什么时候成专家了？
还有，非科学变量是什么鬼？活体对照组吗？
吐槽的念头还没转完，他就被姜卫国半推半搡地推出了门。
“林珂，给他一套通讯设备和防护服。”
“这是你作为顾问的第一个任务。”姜卫国死死盯着他，“别给我搞砸了。”
“也别把自己搞死了。”
……
二十分钟后。
景安豪华公寓楼下，封锁线外。
白案穿着一身明显大了一号的AAb黑色防护服，感觉自己像个套在布袋里的人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李默那支队伍截然不同的紧张感。
一支穿着银白色、极具科幻感的作战服小队，正在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各种精密仪器。
为首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英俊，神情却像用尺子画出来一样刻板。
他就是高风。
AAb最年轻的王牌小队队长，精英中的精英。
高风用审视仪器的目光上下扫了白案一遍，那份轻视几乎要从镜片后溢出来。
“你就是白案？”
“是。”
“听说你是个厨子？”
“兼职顾问。”白案好心补充。
“呵。”
高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便不再正眼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费自己的处理器资源。
“听着，‘顾问’先生。这里是科学的领域，我们用数据和物理定律说话。”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已经插入地面，正嗡嗡作响的银色金属桩。
“这些是‘以太场稳定桩’，形成封闭力场，阻止污染外泄。待会儿，我会启动中心的‘以太频谱对冲仪’。”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给幼儿园小朋友讲解一加一等于二。
“它会发射与污染源完全相反的频谱波，进行能量对冲，中和，湮灭。听懂了吗？”
白案没说话。
他的【灵魂嗅觉】正清晰地告诉他，这栋楼里根本不是什么能量波。
那是个活物。
一个……吃坏了肚子的可怜活物。
你对着一个上吐下泻的病人用声波武器？
是嫌他吐得不够快，不够多吗？
“别乱走，别乱碰，更不要发表你那些厨房里的心得。”高风最后警告了一句，“你就站在那里，当一个安静的‘变量’，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说完，他戴上一个连接着主机的头戴式显示器，走到了场地中央。
“各单位注意！能量场闭合！”
“对冲程序启动，倒计时十秒！”
“十，九，八……”
周围的队员们神情专注，死死盯着各自手腕上的数据终端。
白案叹了口气，默默向后退了十几米。
他有预感，待会儿的场面可能会有点……反胃。
“三！”
“二！”
“一！”
“启动！”
高风一声令下。
嗡——
场地中央的“以太频谱对冲仪”发出一阵剧烈的低鸣，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
所有仪器上的绿色数据，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
“有效！污染指数下降百分之三十！”
“谐振频率正在被中和！”
队员们发出了压抑的欢呼。
高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轻蔑地瞥了远处的白案一眼，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科学。
然而，就在下一秒。
整栋公寓楼，毫无征兆地，猛烈地抽搐了一下。
那感觉，就像一个巨大的活物，被冰水浇了一身，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
嗝——！！！
一声响亮、沉闷、充满了酸腐饱足感的巨大“饱嗝”，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一股浓稠到肉眼可见的绿色能量浊流，如同火山喷发，从公寓楼内疯狂喷涌而出！
砰！砰！砰！砰！
那些坚固的银色“以太场稳定桩”，像是被攻城巨锤砸中的牙签，在一瞬间接二连三地爆裂！电弧四溅！
高风面前的主机屏幕瞬间漆黑，冒出一股烧焦的青烟。
他和其他队员手腕上的数据终端，也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然后集体黑屏。
所有尖端科技装备，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饱嗝”面前，瞬间团灭！
高风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不……不可能……”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无法接受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他引以为傲的完美理论，他信奉的科学仪器，他的全部骄傲，被一个“嗝”打得粉碎。
空气，变得粘稠，腥臭。
公寓楼内那股“消化不良”的诡异能量，在这次剧烈的“呕吐”之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强度翻了一倍！
吱呀——
公寓楼那紧闭的玻璃大门，缓缓地，自己打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从门缝里缓缓飘出，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怪物，正在发出属于它的晚餐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