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如同水纹般荡漾、变幻。前一瞬，陈临还站在那片被夷为平地、弥漫着淡淡湮灭气息的万魔山脉巨坑边缘，仰望着那片刚刚经历过至强者对决、此刻依旧残留着恐怖能量波动的破碎虚空，心中波澜万丈。
下一瞬，周遭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轻轻折叠、扭转，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位移的不适，眼前的景物便已彻底改换。
下一刻便出现在当初的进入魔域的边城附近。
陈临定了定神，看向身旁正伸着懒腰，一脸“终于要回家”表情的陈渊，语气带着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震撼，问道：“打完了？”
陈渊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嗯，不然呢？还以为能多活动下筋骨，结果就是个样子货，小菜鸡一只。打着打着我都快睡着了，完全没压力，无聊得很。”他那语气，仿佛刚刚去邻居家串了个门，而不是在虚空之中将魔域至尊打得半死不活。
陈临早已习惯了弟弟这种形容方式，自动过滤了其中的夸张成分，抓住了核心信息——魔王暗渊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他点了点头，又问：“那接下来呢？”
“回去了啊。”陈渊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家老哥，“魔域之旅到此结束，体验卡到期。你的修行进度得抓紧了，老哥，别到时候我无聊想找点乐子，你都跟不上趟。”
陈临闻言，并未反驳，反而深以为然。这次魔域之行，见识了魔族强者，获得了青莲道君传承，更是亲眼目睹了合道境级别的战斗（虽然是单方面碾压），他确实需要时间沉淀消化。“结束得是有些突然。不过也好，正好静下心来，好好感悟这段时间的所得。”
“是挺突然的，”陈渊耸耸肩，一脸无辜，“主要是我觉得没啥意思了，玩腻了。”
陈临忽然想起一事，神色一正：“对了，人族那边给魔族传递消息的内奸，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了。”陈渊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十大家族之一的，安家。”
“安家？！”陈临瞳孔微缩，这个名字在南域可谓是如雷贯耳，势力盘根错节，没想到竟是魔族的暗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我懒得动手。”陈渊撇撇嘴，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把消息丢出去，自然有人会去处理。而且，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魔族大规模进攻人族的事情了。”
看着陈临疑惑的眼神，陈渊便将他对魔王暗渊立下的三条规矩简单说了一遍。
陈临听完，沉默了片刻，看着自己这个总能以匪夷所思方式解决问题的弟弟，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感叹：“不愧是你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人族内部若无外患，确实易生内忧。”
“嗯哼。”陈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至于安家嘛……一个明面上的内奸，还有什么好怕的？就当个小丑看着他们表演，不是更有趣吗？”
“明面上？”陈临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啊，”陈渊嘴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弧度，“一个只有他们自己认为自己藏得很好，实际上除了他们自己，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的‘秘密’。你说，这好不好玩？到时候所有人都在陪他们演戏，看他们在台上自以为高明地蹦跶，想想那场面，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陈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群知情者如同看猴戏般，看着安家上下还在那里上蹿下跳、自以为得计……他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抽动了一下：“……嗯，确实……好玩。”好家伙，这种“公开的秘密”所带来的社死效果，恐怕比直接清算还要折磨人。
兄弟二人谈话间，陈渊便带着陈临穿过了地域壁垒，回到了南域，而后直接空间转换，熟悉的静谧小院，熟悉的灵植清香，熟悉的、笼罩在淡淡云雾中的山峦轮廓。他们已然回到了万法归一宗，回到了他们在宗门内的居所——静心苑。
陈渊随手将那个装有【玄黄魂元露】的羊脂玉瓶抛给了陈临。
“喏，这个给你。你先好好闭关修炼，巩固所得。这东西你用的时候小心点，药力太猛，你现在还用不了核心部分，先用瓶口溢散出来的那些魂息淬炼神魂就好，别贪多，嚼不烂。”陈渊叮嘱道，语气虽然随意，但关切之意不言而喻。
陈临接过触手温润的玉瓶，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如同浩瀚海洋般的精纯魂力。他没有推辞，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他知道，这是弟弟为他准备的机缘。
不再多言，陈临转身便走向自己的静室，他确实需要一场深层次的闭关，来消化青莲剑典以及这段时间的生死搏杀带来的感悟。
看着陈临进入静室，阵法光芒亮起，陈渊伸了个懒腰，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静心苑。
……
万法归一宗，宗主殿。
宗主东方朔正埋首于一堆玉简之中，处理着宗门事务。作为南域五大宗之一的掌舵人，他每日需要决断的事情繁多。忽然，他感觉眼前光线一暗，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一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东方朔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周身灵力瞬间本能地运转。待看清来人面容时，他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没好气地道：“卧槽！吓死我了！你……陈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陈临呢？”
“刚回来，别激动，一把年纪了，胆子还这么小。”陈渊掏了掏耳朵，示意他淡定，“我哥闭关去了。接下来我说，你听着就行。”
不等东方朔再问，陈渊便如同说书一般，将他们这近半年的魔域之旅，简明扼要却又重点突出地讲述了一遍。从陈临横扫魔族边缘城池练剑，到遭遇魔将、魔帅，再到万魔墓场获得传承，最后到他亲自出手，拳打魔将，脚踢魔帅，乃至在虚空之中将合道境巅峰的魔王暗渊按在地上摩擦，并立下规矩……
东方朔那张儒雅的脸上，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听到陈临剑挑魔族城池时，他抚须点头；听到遭遇魔将时，他面露凝重；听到陈渊碾压魔帅时，他瞠目结舌；而当听到陈渊居然把魔王都给暴打了一顿，还逼其立下城下之盟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微张，半天合不拢。
这信息量太过炸裂，简直颠覆了他对魔域实力的认知！尤其是魔王暗渊，竟然是合道境巅峰！这等存在，竟然被陈渊如此轻易地击败？那陈渊的实力……东方朔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而当听到人族内奸竟然是十大家族之一的安家时，东方朔眼中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寒光，牙关紧咬，显然对此等叛族行径深恶痛绝。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陈渊说完，拿起旁边桌上不知哪位长老供奉的灵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你把安家是内奸的消息放出去，让其他四宗也都知道知道。”
东方朔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好！此事关乎人族安危，必须公之于众！没想到……竟然是安家！藏得可真够深的！还有那魔王，竟是合道境巅峰……”他语气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若非有陈渊这个变数在，人族未来堪忧。
“也就那样吧，看着唬人而已。”陈渊浑不在意地评价了一句，仿佛在说一只比较壮实的蚂蚁。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老东方，南域另外四宗——九霄神剑宗、太虚玄冥宗、无极混元宗、天阙水月宗，他们近几年怎么样？”
东方朔闻言，心中猛地一凛，肃然一惊。他看向陈渊，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如同深渊般冰冷的漠然杀意，赶紧收敛心神，谨慎地回答道：“其余四宗……据我所知，都还是不错的。身为南域五大宗，虽偶有摩擦竞争，但大体上都秉持正道，以守护人族疆域、传承道统为己任，并未听说有什么为虎作伥、丧尽天良之举。”
“那还行。”陈渊眼中的冷意散去，恢复了懒散的模样，“要是真有哪家敢丧尽天良，欺压良善，那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我也懒得一个个去查，正好顺手清理掉。”
东方朔听得后背一阵发凉，他丝毫不怀疑陈渊有说这话的底气和能力。
“对了，”陈渊忽然又想起一事，吩咐道，“顺便把我哥从魔域回来的消息放出去，不过要加点‘料’——就说他虽侥幸逃生，但不幸被精纯魔气侵入金丹，如今金丹受损，根基动摇，正在闭死关苦苦挣扎，生死难料。”
“什么？！”东方朔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陈临被魔气侵蚀了？九转金丹受损？！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知道九转金丹的逆天之处，万法不侵，岂是区区魔气能侵蚀的？
“嚎什么嚎？”陈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有我在，你觉得可能吗？再说了，九转金丹要是这么容易被污染，那还叫什么万古无一？”
东方朔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加疑惑：“那你为何要我放出这等消息？若是如此，万法归一宗恐怕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知有多少势力会暗中觊觎、落井下石，甚至明面上发难！我们很可能要与几乎所有人为敌……等等！”
他话语一顿，看着陈渊那似笑非笑、带着几分算计的眼神，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瞬间通体发寒。
“你……你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清洗一遍南域修真界吧？！”
陈渊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悠闲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道：“切，别管我想干什么，照做就是了。另外，我哥安然无恙的真实情况，你可以透露给宗门里最老的那两位，以及你真正信得过、绝不会走漏风声的核心人员。”
东方朔身躯再次一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宗门有那二老存在的？！”那两位太上长老常年闭关于禁地秘境之中，是万法归一宗最大的底蕴和秘密，除了历代宗主，绝无外人知晓！
陈渊用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他：“切，大惊小怪。这宗门里，有什么能瞒得过我？不过是洗个牌而已，动静闹大点才好玩。行了，没事别来烦我，有事到静心苑找我。”
说完，陈渊的身影如同泡影般，在东方朔面前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宗主殿内，只剩下东方朔一人，站在原地，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良久，他身后不远处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两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由虚化实。
这两人，一人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清澈如同婴孩，深邃如同星空。另一人则身着玄色道袍，面容红润，看似中年，眼神却带着历经万古沧桑的沉淀。他们身上没有散发出丝毫强大的气息，却仿佛与整个宗主殿、与脚下的山峦、与周围的天地灵气都融为一体。
正是万法归一宗的定海神针，两位早已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灰袍老者道号“玄尘”，修为合道境后期；玄袍道人道号“墨麟”，修为合道境中期。
东方朔并未回头，似乎早已知道他们的存在，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与请示，轻声问道：“玄老，墨老，您二老……怎么看？”
那须发皆白的玄尘太上长老，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嘴角似乎微微扯动了一下，发出沙哑却带着一丝趣味的声音：“呵呵……好厉害的小鬼，灵觉敏锐得可怕。而且这无法无天、却又心思缜密的性格……老夫倒是颇为欣赏。”
一旁面容红润的墨渊太上长老，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摩挲着下巴：“照他说的做呗。宗门沉寂太久，外面那些牛鬼蛇神也确实有些忘了规矩。反正也无聊了那么久，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看看这潭水搅浑之后，能冒出些什么东西来。”
东方朔闻言，心中一定，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既然太上长老都如此表态，那么……这场由陈渊悄然掀起的风暴，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静心苑内，陈渊躺在自己柔软的躺椅上，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山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吧，看南域能蹦跶出个啥，搞完这里就该去下一个地方了，老哥进阶还是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