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重归寂静,阳光依旧和煦,草木依旧青翠。
若非地上残留着萧千夜咳出的血沫,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
王磊独眼圆睁,死死盯着天空,赤阳刀罡缓缓收敛,胸膛剧烈起伏。
霍沧海紧握长矛的手微微放松,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慕容九紫电剑缓缓归鞘,雷光隐去,清冷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那道跨越时空而来的灰金刀意,斩灭阴影的同时,也斩在了他们心上——
王起还“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关注着他们。
白素紧紧攥着怀中那片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那缕微弱的温暖如此真实,驱散了她心中部分寒意,却也带来了更深的思念与担忧。
他能出手,意味着他并非完全沉寂,但相隔如此之远,这一刀又耗费了他多少心力?
他在那片绝对的“静”中,究竟承受着什么?
“咳咳……”
萧千夜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他瘫坐在地上,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眼中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散的恐惧。
“是……是他?他竟然……还能出手?”
他看向白素,或者说看向她怀中那似乎残留着某种气息的衣角,声音颤抖。
“闭嘴!”
王磊猛地转头,独眼中凶光毕露,刀锋直指萧千夜,“老小子,现在该你说了!”
“‘他们’到底是谁?什么狗屁‘钥匙’?不说清楚,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萧千夜被王磊的杀气一激,浑身一颤,苦笑道:“王……王少侠,老夫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何必再瞒你们?”
“只是……此事牵扯太大,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慕容九走到萧千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紫电剑虽未出鞘,但那股冰冷的剑意却让萧千夜如坐针毡:
“萧城主,到了这一步,你以为还能独善其身?”
“方才那些阴影的手段你也看到了,若非……若非王起隔空出手,我们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这个叛徒?”
萧千夜脸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惨然:“罢了,罢了……我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们’自称‘寂灭之瞳’,是一个极其古老而隐秘的组织,并非单纯的某一门派,其成员……遍布正邪两道高层!”
众人心中凛然。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依旧令人心惊。
“他们的目的,并非毁灭世界,而是……‘重启’。”
萧千夜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他们认为现有的世界规则已然腐朽,充满了争斗与痛苦。”
“唯有引动终极的‘寂灭’之力冲刷一切,才能建立一个全新的、没有纷争的‘完美秩序’。”
“而归墟意志,或者说被他们引导、扭曲后的归墟意志,就是他们选中的‘清洗’工具。”
“疯子!”王磊低吼。
“那‘钥匙’又是何物?”白素追问。
“据古籍残卷记载,想要完全引动并控制归墟之力,需要一件媒介,一件蕴含着‘初始’与‘终结’两种对立本质的器物,被称为‘源寂之核’。”
萧千夜看向众人,“此物据说早已失落,可能存在于某些古老的绝地。”
“寂灭海是归墟力量最浓郁之处,他们怀疑‘源寂之核’的线索或碎片就在其中。”
你们进入了寂灭海并活着出来,在他们看来,必然带出了与之相关的东西,或者……你们本身,因为接触了核心,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活体钥匙’!”
所以,他们这几个从寂灭海归来的人,本身就成了“寂灭之瞳”的目标!
“都有哪些人参与?”慕容九语气冰冷,她要知道敌人是谁。
萧千夜摇了摇头,眼中恐惧更深:“具体名单我也不完全清楚,层级太高。”
“我只知道,我紫霄城内,大长老一系早已投靠。”
“正道联盟中,至少有三家顶尖宗门的掌权者暗中支持。”
“邪道那边……‘幽冥府’、‘血煞宗’更是其铁杆爪牙。”
“他们势力盘根错节,触角无处不在,监听各方,稍有异动便会引来雷霆打击!”
“老夫……老夫也是偶然发现大长老的密谋,因不愿同流合污,才被他们设计陷害,追杀至此!”
信息量巨大,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敌人并非单一的归墟,而是隐藏在现实世界阴影下的庞大毒瘤,其势力渗透之深,远超想象!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霍沧海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点头。
方才那阴影虽被斩灭,但谁也不知道“寂灭之瞳”是否还有其他追踪手段。
“萧城主,你作何打算?”慕容九看向萧千夜。
萧千夜挣扎着站起身,苦笑道:“老夫已是无路可走。若诸位不弃,老夫愿将所知信息和盘托出,只求……只求一个容身之所,共抗此劫!”
他知道,独自一人,绝对无法在“寂灭之瞳”的追杀下活命。
王磊冷哼一声,显然不信。白素和慕容九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以。”
慕容九最终点头,“但你需要交出魂印,以示诚意。”
魂印关乎修士根本,交出魂印,等于将生死交予他人之手。
萧千夜脸色一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惨然点头:“好!老夫交出魂印!”
他深知这是唯一的生路。
片刻后,萧千夜交出一缕微弱的本源魂印,被慕容九谨慎收起。
有了这魂印制约,至少不用担心萧千夜临阵倒戈。
“走!”
不再耽搁,由熟悉外界情况的萧千夜勉强指路,一行人迅速离开这处山谷,身影没入茂密的山林之中,向着霍沧海记忆中一处隐秘的、属于他昔日旧部的联络点赶去。
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惊人的信息,需要联络可信之人,需要制定对策。
世界的暗面已经掀开了一角,露出其狰狞的獠牙。
而他们的归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将激起更大的波澜。
前路,依旧杀机四伏。
但在那寂灭海的最深处,一点微光,始终未曾熄灭。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希望,并未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