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界之刃的震颤微弱却急促,如同冰层下暗流的警报。
那并非对实体危险的预警,而是对某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规则层面”监视的感应。
王起周身原本略微放松的混沌刀意瞬间重新凝聚,如同受惊的刺猬,灰蒙蒙的光晕内敛而警惕地流转着。
他收回即将触及那三块本源晶体的手,目光如冷电,扫视着周围泛起细微涟漪的虚空。
在他的混沌之眼视野中,那些涟漪并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更加抽象的、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秩序符文”构成的网络节点。
这张无形的“秩序之网”似乎覆盖着这片废墟带,乃至更广阔的虚空,之前一直处于沉寂状态。
直到那坟场主宰被彻底抹除,这三样本源之物暴露出来,才被悄然激活。
慕容九与白素也察觉到了气氛的骤然变化,那是一种比面对亡灵主宰时更加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仿佛整个天地都变成了冰冷的囚笼,而他们则是被审视的囚徒。
她们下意识地靠近王起,紫电与星辉之力全力收缩,不敢有丝毫外泄,生怕引来那无形存在的注意。
无痕脸色剧变,低声道:“是‘巡天律网’!传说中维护这片‘遗弃之地’基础秩序的法则造物……我们被‘律令之眼’盯上了!快走,一旦被标记,将有无穷麻烦!”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显然对这“巡天律网”知之甚深,且极为忌惮。
王起没有动。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这层层虚空,看清那隐藏在秩序之网背后的“观察者”。
他能感觉到,那张网并非具有自主意识的活物,而更像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自动防御机制,其背后必然存在着掌控者,或者说……维护者。
“律令之眼?”王起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探究,“维护秩序?维护这废墟坟场的秩序,还是……囚禁这坟场的秩序?”
他的问题,让无痕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那三块本源晶体周围的虚空涟漪骤然加剧!
数道完全由纯净白光构成、闪烁着冰冷符文的锁链,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激射而出!
这些锁链并非攻击王起等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缠绕向那三块晶体,要将它们重新拖入虚空,似乎是要将这些“异常”之物回收、封存!
锁链的速度快得超越思维,其上蕴含的“秩序”法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性。
仿佛它们的行动本身就是规则的体现,任何阻拦都是对“秩序”的亵渎!
“不好!它们要收回本源之物!”无痕惊呼。
慕容九与白素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阻拦,但那白光锁链散发出的秩序威压让她们的力量如同陷入泥沼,根本无法有效凝聚!
眼看那三样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先天本源之物就要被秩序锁链拖走——
王起动了。
他的动作,并非拔刀斩向那些锁链。
而是抬起了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三块晶体所在的区域,虚空一按。
“此物,与我有缘。”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与这片天地底层规则对话的韵律。
“此地秩序……暂由我……定义。”
随着他手掌按下,一股迥异于那冰冷秩序、更加古老、更加本源、蕴含着“混沌即秩序,无序即法理”意蕴的波动,以他的掌心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强行对抗那些秩序锁链,而是如同一种更高层面的“覆盖”与“改写”!
那些由纯粹秩序法则构成的白光锁链,在接触到这股混沌波动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前冲之势猛地一滞!
锁链上闪烁的冰冷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仿佛在拼命解析、抵抗这完全超出它们逻辑范畴的力量,但其本身的结构却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迅速黯淡!
王起以自身的混沌之道,强行在这片区域,临时“定义”了一片不受那“巡天律网”完全掌控的规则领域!
趁此机会,他右手衣袖一卷,一股柔和的混沌之力包裹住那三块本源晶体,将其瞬间收取。
那滴生命源滴没入慕容九体内,那枚规则基核飞向白素,而中间那缕混沌火种,则直接融入了他自己的混沌核心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三样本源之物被收取,那些秩序锁链才仿佛失去了目标,在白光剧烈闪烁了几下后,不甘地寸寸断裂,消散于虚空之中。
然而,几乎在锁链消散的同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清晰怒意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苏醒,自那秩序之网的深处轰然降临!
整个废墟带的虚空都为之凝固,那无形的秩序之网骤然变得清晰可见,无数符文如同星辰般亮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一个毫无感情、仿佛由无数规则条文组合而成的宏大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检测到高阶规则忤逆……”
“定义:混沌污染体……”
“威胁等级:最高……”
“执行……终极净化协议!”
终极净化!
随着这声音落下,周围虚空中,那些原本只是监视节点的秩序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无数道更加粗大、更加凝练、蕴含着毁灭性净化之力的秩序光矛,如同狂风暴雨般,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凝聚、射出!
目标直指王起!
这些光矛并非单纯的物理或能量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否定存在”、“抹除异常”的绝对规则力量!
与此同时,整张“巡天律网”开始收缩、收紧,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要将王起连同这片区域彻底封锁、净化!
这是这片“遗弃之地”维护自身“秩序”的最高级别反应!
慕容九与白素在这等天地伟力般的净化攻势面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只能绝望地看着那无尽的光矛如同白色的死亡之雨,将王起的身影彻底淹没。
无痕也是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触动了终极协议……这是与世界为敌……”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存在都灰飞烟灭的“终极净化”,被无数秩序光矛锁定的王起,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见猎心喜的……狂热?
“巡天律网?终极净化?”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正好……”
“拿你来试我新得的……火种!”
话音未落,他并未拔刀,而是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而玄奥的印诀。
随着印诀的成型,他体内那刚刚融合的“混沌火种”骤然被引动!
轰!
一股混沌色的火焰,并非从他体内喷出,而是以他为中心,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缕光,骤然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这火焰,并非炽热,也非冰冷,它燃烧的是……规则本身!
混沌之火所过之处,那些蕴含着“净化”与“否定”规则的秩序光矛,如同遇到了克星,尚未靠近,便如同冰雪般消融、瓦解!
其内蕴含的秩序符文被混沌之火强行分解、吞噬,化为了火焰的燃料!
那收缩而来的“巡天律网”,在接触到混沌之火的边缘时,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刺耳声响!
构成网络的秩序符文在混沌之火的灼烧下,迅速失去光泽、崩解!
整张巨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千疮百孔!
混沌之火,焚尽万法,重定地水火风!
这区区维护一片废墟坟场的“秩序之网”,在真正的混沌本源之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不……可能!!”那宏大的规则之声第一次带上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混沌……早已被放逐……为何……重现?!”
王起立于混沌火海中央,衣袂在无形的规则风暴中猎猎作响,眼神冷漠如万古寒渊。
“你们的秩序,囚禁不了我。”
“你们的净化,于我无用。”
“若再阻拦……”
他的声音透过熊熊混沌之火,清晰地传入那秩序之网的深处。
“我便焚了你这张网,看看后面……究竟藏着什么!”
混沌之火猛然暴涨,火舌舔舐着虚空,将那残存的秩序之网进一步撕裂、焚毁!
那宏大的规则意志在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恐惧的无声尖啸后。
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连同那残破的秩序之网一起,隐没于虚空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废墟带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缓缓平息的混沌之火,证明着方才那场规则层面的惊世交锋。
王起缓缓收起印诀,混沌之火融入体内。
他脸色微微苍白,显然同时引动混沌火种对抗整个秩序之网,消耗亦是巨大。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更加璀璨。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慕容九与白素,又看了看手中那缕更加凝实、跃动的混沌火种。
门外世界的第一课,他学到了。
这里的“秩序”,并非友善。而他的“混沌”,正是其天敌。
路,还很长。
但这片所谓的“真实战场”,已在他面前,掀开了残酷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