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战斗结束了,但危机感并未解除。船员们迅速修复损伤,法师们加紧恢复护盾。“海燕号”不敢久留,沿着“雾隙”继续深入。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重,甚至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不祥的灰紫色。光线几乎被完全吞噬,船只如同在粘稠的胶质中航行,只有船首魔法灯和符文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雾墙。
环境中的精神干扰也越发强烈。云月漓感到一阵阵轻微的头晕和烦躁,仿佛有无数的低语在耳边嗡嗡作响,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清。其他船员,特别是精神力较弱的,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躁和幻听现象。琉璃不得不让大家轮流使用“静心护符”,并施放范围性的安抚法术。
老鬼和船长的压力最大,航道信息越来越模糊,古籍的记载到此也几乎断绝。他们完全依靠琉璃的“真实视野”和云月漓那变得有些飘忽不定的“异常感知”来规避危险。
“左前方……有强烈的空间扭曲感,避开。”云月漓闭着眼,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努力分辨着心钥之力反馈回来的信息。那些混乱的低语干扰很大,但她对能量和空间“异常”的感知似乎在这种环境下被反向加强了。
“右转十五度……水流下面有东西……很大,在沉睡,不要惊扰。”她又补充道。
船只依言调整,如同在雷区中跳舞,小心翼翼。
突然,云月漓身体猛地一震,睁开了眼睛,浅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怎么了?”慕容璇立刻问道。
“前面……很近了。”云月漓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碎片……在发烫。不是警告的那种烫,是……共鸣?有什么东西,在前面,在呼唤它……或者说,在呼应它。”
她感到贴身收藏的黑色金属碎片,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有规律的温热,仿佛一颗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心脏,正在缓缓复苏、跳动。而这“心跳”的源头,就在浓雾的最深处,她们航向的终点。
“是遗迹?”慕容璇追问。
“不知道……但那种感觉……”云月漓努力描述着,“很古老,很宏大……也很悲伤。像是一个巨大的、破碎的梦,正在雾里醒来。”
这个描述让所有人心中一凛。联想到“灵念文明”和“虚无信标”,前方等待她们的,恐怕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古代遗迹。
就在这时,琉璃忽然指着探测水晶,低呼道:“雾的浓度和干扰强度在急剧变化!前面……好像有个‘空洞’!”
众人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原本密不透风的灰紫色浓雾,突然开始剧烈地翻滚、流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紧接着,雾气向四周散开,露出一片直径约数百米的、相对稀薄的区域。
在这片“雾空洞”的中心,一座岛屿的轮廓,在流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岛屿并不大,地势中间高,四周低。最引人注目的是岛屿中心,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非自然的直立结构,像是坍塌了一半的巨塔,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嶙峋骨骼,沉默地刺破雾气,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整个岛屿笼罩在一层更加凝实、仿佛拥有生命的暗沉光晕中,那光晕的律动,竟与云月漓怀中碎片的“心跳”隐隐同步。
“迷雾之心……”老鬼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我们到了。”
“海燕号”缓缓减速,停泊在“雾空洞”的边缘,不敢贸然进入那片笼罩岛屿的诡异光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那座仿佛从远古梦魇中浮现的岛屿。
慕容璇拿起观测镜,仔细观察着岛屿边缘和那些巨大结构的细节,脸色越来越凝重。“没有常规码头,岸边岩石陡峭。植被……看起来是扭曲的,颜色不对劲。那些建筑残骸……风格从未见过,不像是已知的任何文明。”
云月漓胸口的“心跳”感越来越强,碎片甚至开始微微震动。她不仅感应到呼唤,更隐隐感觉到,那光晕之中,那岛屿深处,有无数破碎的“意识”在徘徊,有强烈的“情绪”被冻结在时间里——恐惧、绝望、不甘、疯狂……还有一丝微弱的、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求救”?
这感觉让她背脊发凉。
“我们怎么上去?”石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慕容璇放下观测镜,看向云月漓:“云姑娘,你的感觉最直接。靠近岛屿,或者说,尝试进入那片光晕,风险有多大?我们需要你的判断。”
云月漓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心钥之力,尝试与那片光晕,与岛屿深处的“存在”进行更深层次的、小心翼翼的接触。
无数的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涌来,冲击着她的意识。她看到了扭曲的建筑内部闪烁的诡异符文,感受到了地面之下传来的微弱但持续的震动,听到了风中夹杂的、似有似无的叹息与呓语……
突然,一幅更加清晰、但也更加骇人的“画面”在她意识中炸开:
那岛屿中心最大的残破结构深处,并非完全黑暗。有一团庞大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由暗紫色和虚空黑色交织而成的“能量体”正在缓缓脉动。它的周围,漂浮着许多细小的光点,像是星辰,又像是……凝固的泪滴。而在这能量体与岛屿本身之间,有无数纤细的、仿佛神经或血管般的暗色“丝线”连接着,深入地下,蔓延向岛屿的每一个角落。其中几根最粗的“丝线”,甚至延伸到了岛屿四周的海水中,随着海波轻轻摆动,如同某种深海巨兽的触须。
而在那能量体的核心,云月漓“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蜷缩的“人形”轮廓。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窥视,那“人形”轮廓,猛地抬起了“头”!
一双完全由冰冷虚无构成的“眼睛”,隔空“望”了过来!
“呃!”云月漓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被石玲一把扶住。刚才那一眼带来的冲击,远比之前遭遇“瞳”首领时更甚,那是直击灵魂的冰冷与荒芜,仿佛要将她的存在本身都否定、吞噬。
“漓儿!你怎么了?”石玲焦急地问。
云月漓大口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紧紧按住狂跳不已、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碎片,眼中残留着惊骇。
“那里面……有东西……活着……或者,以某种方式‘存在’着。”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它在守护,也在……吸引。碎片……是钥匙的一部分。我们……可能来对了地方,但也可能……踏进了真正的噩梦。”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望着那片沉默的岛屿和律动的光晕,出发时的决心,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对未知深渊的敬畏与恐惧。
登岛,意味着直面那骇人的存在,解开“虚无信标”与灵念文明之谜。
不登岛,林焰儿的希望渺茫,她们也将永远困于迷雾,身后还有帝国与“瞳”的追兵。
抉择,就在这片被遗忘的雾海中心,摆在了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