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狼群溃败逃窜,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寒意。
黎明的晨曦艰难地穿透了弥漫的硝烟与冰尘。
洒在残破的荆棘壁垒和冻结的血污上,勾勒出一幅惨烈而悲壮的战后图景。
胜利的欢呼过后,是更加繁重的工作。
伤员需要紧急救治,牺牲者的遗体需要收敛,破损的壁垒需要立刻修补,狼群的尸体需要尽快处理。
它们的皮毛、骨骼和能量核心是宝贵的资源,但也需小心其残留的冰寒能量。
还要时刻警惕狼王去而复返的可能。
整个基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气氛却沉重了许多。
医疗区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阵亡战士的名字被一个个报上来,每一次都让众人的心揪紧一分。
周猛拖着疲惫不堪、遍布伤痕的身体,组织人手清理战场。
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脱臼了,却只是随便找了根布条吊着,依旧大声指挥着。
秦玥从了望塔下来后,立刻加入了医疗队,用她精准的手法帮助林默处理重伤员。
苏苏则动用她微弱的精神力,安抚着受惊的孩子们和情绪激动的伤员。
而此刻,暖房内,气氛却异常凝滞。
沈言昏迷不醒地躺在苔藓垫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右臂上的荆棘纹路光芒彻底黯淡,变得灰扑扑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最后一次不顾一切的“荆棘守护”,彻底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本源,伤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厉战半跪在他身边,身上的战甲还沾染着狼血和冰屑,嘴角的血迹也未擦拭。
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沈言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抵在沈言心口。
将自己精纯的、带着雷霆生机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般,小心翼翼地渡送过去,护住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与狼王硬撼和最后的重击也让他内伤不轻。
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言身上,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
恐惧。
林默匆匆赶来,检查了沈言的情况后,脸色无比凝重:
“本源近乎枯竭,生命力流逝速度很快。”
“比上次地底之战后严重得多!必须立刻进行深度能量灌注和生命修复!”
他立刻取出最珍贵的浓缩生命精华和灵泉提取液,试图给沈言喂下,但沈言牙关紧闭,根本无法吞咽。
“让我来。”厉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接过药剂,含入口中,然后极其小心地、用手轻轻捏开沈言的下颌,俯下身,以口渡药。
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自然,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是唯一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温热的药剂混合着他自身带着雷霆气息的能量,缓缓渡入沈言口中。
林默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默默地准备好后续治疗的仪器和药物。
一连渡了三支最珍贵的药剂,厉战才停下来,继续用手抵着沈言心口。
持续输送着能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言的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暖房内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厉战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在厉战不惜代价的能量输送和珍贵药剂的作用下,沈言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微弱的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虽然依旧昏迷,但至少生命特征稳定了下来,不再继续恶化。
厉战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整个人仿佛虚脱般,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幸好用手撑住了地面。
“老大,你也受伤了,必须立刻处理!”林默连忙扶住他。
厉战挥开他的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沈言:“我没事。他什么时候能醒?”
“说不准。”林默摇头。
“本源透支太严重,即使能稳住伤势,恢复也需要很长很长时间。”
“而且……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以后恐怕……”后面的话他没忍心说出口。
但意思很明显,沈言的力量很可能无法恢复到从前了,甚至能否再次动用荆棘王座的力量都是未知数。
厉战的下颌线瞬间绷紧,握着沈言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底深处,翻涌着滔天的痛楚和自责。
如果他再强一点,如果他计划得更周全一点,沈言或许就不需要被逼到这一步……
“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厉战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能量,从我这里取。”
“是。”林默郑重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厉战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暖房里。
他处理军务和基地重建事宜都在这里,困极了就在沈言旁边的垫子上合衣小憩片刻。
一旦沈言有任何细微的动静,他就会立刻惊醒。
他亲自给沈言擦拭身体,更换衣物,喂水喂药。
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生涩,到后来的熟练自然。
他沉默地做着这一切,眼神始终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周猛、秦玥、苏苏等人每天都会来看望,带来外面的消息,也带来担忧和问候。
看到厉战那副不眠不休、仿佛要将自己也熬干的样子,大家都心情沉重,却不知如何劝解。
第五天的清晨,阳光再次透过藤蔓穹顶,洒在沈言脸上。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厉战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却充满急切担忧的脸庞。
他正拿着一杯温水,准备用棉签沾湿沈言的嘴唇。
“厉……战……”沈言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干涩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厉战的手猛地一颤,水杯差点脱手。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一连串的问题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沈言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没什么力气:
“还……好……就是……没劲……”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发现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别动。”厉战立刻按住他,用棉签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你伤了本源,需要静养很久。别急,慢慢来。”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他平时冷硬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言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的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酸酸涩涩,又暖暖涨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在心间。
他想问战斗怎么样了,想问大家还好吗,但看着厉战的样子,最终只是轻轻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厉战仔细地帮他润湿嘴唇,又一点点喂他喝了小半杯温水,动作耐心至极。
喝完水,沈言感觉舒服了一些,疲惫感再次袭来。
他闭上眼睛,很快又沉沉睡去。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呼吸是平稳的。
厉战坐在床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久久没有动弹。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许久,厉战才缓缓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沈言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颊。
那动作充满了珍视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空气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悄然拨动,发出细微而震颤的余音,缭绕不散。
战后晨曦温暖,守护无声却沉重。
未来的康复之路漫长,但有些悄然生根的东西,已然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