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亿星在钱永家借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告别钱永和龚礼夫妇准备出发去王家庄。
钱永还问了他一个问题:“有没有什么功法在修炼之后会一下子老了很多的?”
闵亿星感到不解:“怎么会有这样的功法?修炼就是为了长生不老,若是修炼后反倒变老那还有什么修炼的必要。不过如果是魔教的功法,那倒是有可能。之前我们清剿魔教时就见过一些魔教弟子在修炼了特殊的功法后虽然法力大大增强,但身体的某一部位迅速衰老。还有一些人会通过吞噬他人法力的方式来强化自身,被吞噬法力的人无一例外都瞬间满头白发,形容枯槁,有些更是成了一具干尸。可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钱永尴尬地笑笑,应付道:“没啥,只是好奇,随口问问。”
虽然钱永在闵亿星面前表现得很正常,但等闵亿星一走,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钱永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心脏跳得飞快,他尽力克制自己不去细想,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对溯清门产生了怀疑。现在更坚定了他去泗水城的决心。只是他并不知道能伸张正义的南宫掌门早已死去,他去了也是无功而返,甚至还可能被清广真人灭口。
钱永冷静下来后立马收拾行李,将自己藏私房钱的位置都告诉龚礼,然后交代她不要太过操劳,也不要太担心自己,随后便背着行李上路了。
闵亿星飞了一小会儿便抵达了王家庄。他也曾是御灵宗弟子,现在溯清门的人都在抓所谓的“魔教余孽”,他这一路上就看到不少悬赏告示。他每次都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这些告示撕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把火把张贴布告的木板给烧了。
他在写着“王家庄”三个字的大石头那里降落,还没完全落地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声,再仔细一听,这哭声时而像老人的声音,时而像小孩的声音,时而像男人声音,时而又像女人的声音。
闵亿星往村里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地上到处都是纸钱,有一行人抬着一副棺材往山上走,闵亿星拦住领头那个端着牌位的“孝子”,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些信息。
“这位兄弟请留步,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谁啊!赶紧给我走开!不要挡着我爹入土为安!”
“请听我一言,我乃是一名修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调查王家庄村民惨死一事。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谁知对方不屑嘲讽道:“就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别在这里说大话了,人家溯清门的仙长都没办法,就凭你?你倒是说说你是哪门哪派的,师父又是谁?”
闵亿星刚想说自己是御灵宗弟子,但又怕说出来之后村民们都惧怕他,变得更不相信他。
那男子看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测闵亿星就是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修士,跟溯清门自然是没法比。
“呵,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也就那样,连自己师门的名号都不好意思报出来,你还是再练几年吧。赶紧给老子滚,再不走我就揍你!”
说罢,这一行人敲锣打鼓地往山上走去。
这时闵亿星又听见那哭声,他循着声音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这家应该是当地的地主,一看这大门就知道。
侧门口坐着几个拿着唢呐的师傅,旁边还有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在给他们添茶倒水。这几个师傅应该是主人家请来的唢呐班子。
只见这门上方挂着的牌匾写着“王府”,闵亿星没有多想,径直往院里走,那个少年以为他是王家的亲戚,也没拦他,还告诉他进去之后直走就能到大厅。
闵亿星走到大厅,哭声达到顶峰,简直是如雷贯耳,吵得他太阳穴跳着的疼。
这屋里跪着三排人,只有前面一排人穿着丧服,后面两排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妈子。
“这些妈子应该是主人家请来哭丧的。前面那几个才是王家人。”闵亿星心想。
要说这几个妈子也是十分敬业,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情感丰富,有几个更是哭到脸都憋红了,一边哭一边捶地,那青石砖的地板上都打湿了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几个才是这家的亲戚。
闵亿星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面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年轻男子抬起头来,看了闵亿星一眼,接着对坐在棺材旁的男人喊:“爹!又有亲戚来了!我不认得!你赶紧过来!”
这个应该就是王老爷了。
王老爷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闵亿星跟前,盯着闵亿星的脸看了一会儿,闵亿星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来参加丧事的亲戚,可王老爷先一步开口道:“哦!我晓得了,你是文才家的儿子!哎呀,你跟你爹还挺像,之前他来我家的时候也没带你来坐坐,你爹呢?他咋没来?”
“不,误会了······”闵亿星小声说。
“啊?你说啥?生病了?哦,原来是这样。 ”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错了!”
“哦,没事的,已经找人看过了。”
闵亿星被这种鸡同鸭讲搞得心力交瘁,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用神识检查王老爷的身体,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他耳背。
“哦,原来是耳朵受伤了,好办。”于是闵亿星施法将王老爷的伤口治好。
王老爷好久没有听得那么清楚,惊讶道:“咦?怎么回事?我的耳朵好像好了。”
“爹!你听得清了?”那年轻人高兴地站起来,拉住王老爷的手。
“哎!我的耳朵好了!我的耳朵好了!”王老爷喜出望外,恨不得将这个喜讯四处奔走相告。
年轻人指着闵亿星对王老爷说:“爹,貌似是他治好了你的耳朵。”
王老爷连忙向闵亿星作揖,说道:“没想到贤侄竟有这番本事,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当上了修士,真是给我王家长脸啊,哈哈哈哈哈!”
闵亿星说:“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奔丧的王家亲戚。我是来调查命案的,能跟我说说最近王家庄里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吗?”
王老爷点了点头,露出惆怅的神情,对儿子说:“安福,你去跟他说吧,我实在是不想回忆那天发生的事。”
于是安福将闵亿星带到后边的书房里,让闵亿星坐下听他慢慢讲:
“事情是两天前发生的,当天晚上戌时的时候伺候奶奶的丫头亲眼看着她睡下去,这个丫头就睡在奶奶旁边,可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见我奶奶已经死了,还被人挖去双眼,割掉舌头。那丫头吓得不轻,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吃饭了。同一个晚上死掉的人有十二个,每个的死状都不一样。”
“那丫头既然睡在你奶奶旁边,她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她说那晚安静得很,她什么都没听见。”
“可以让我看看老太太吗?”
安福为难道:“我觉着恐怕不行,棺材板已经定上去了,再撬开那不合规矩。”
“这样啊,那算了。”
“仙长,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溯清门的吗?”
闵亿星摇摇头,又问:“怎么了?”
“唉,不瞒您说,前几天溯清门的人来调查过了,就说犯案的是个邪物,然后给每家每户都发了一张符纸,让贴在门楣上,说是这样就没事了。虽然事情解决得快是件好事,但我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我们这儿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邪物,一直都平平安安的,突然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抓住那个邪物当着大家的面杀死它,我是真的不敢放心。我也不是质疑溯清门,这璃国上下谁不知道溯清门是正派中的表率,是强者中的强者,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您可千万别会错意了。”
“那张符纸能给我看看吗?”
安福挠挠头说:“能是能,不过已经贴门上了,我家的门框有点高,得让下人搬把椅子爬上去拿。”
闵亿星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拿到。”
于是闵亿星和安福径直走到大门口,闵亿星抬起头来仔细看,果然看见一张黄色的符纸,先前的注意力被那几个大字吸引过去了,没看见这张符纸。
闵亿星轻轻一跳便跳了两丈高,轻而易举地就把符纸撕了下来。
他稳稳落在地上,拿起手中符纸一看,这玩意儿就是最基础的平安符,虽说也有一些驱鬼辟邪的作用,但作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符箓的厉害程度跟制作符箓的方法、材料、图案,以及制作符箓的人都有关系,这张平安符显然是出自初学者之手,若是每个人随身携带,恐怕还有点用,这样贴在门楣上法力都被分散了,就连最弱的普通鬼魂都拦不住,更别提那些厉鬼、山精野怪。
闵亿星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不想让溯清门玷污了正派的名声,将手中的平安符揉成一团丢在地上,随即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箓递给安福:“那张画的不好,我送你一张更好的,这是五雷平安符,上面绘制的是雷公的图案,有它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靠近王府半步。”
安福接过符箓,连连称谢。他虽然不懂符箓,但也能看出闵亿星给的这张明显比溯清门给的要好看,上面那个雷公的图案还是用特殊的颜料画的,微微闪着银色的光芒,。
闵亿星告别安福,继续往村子深处走,他去了许多家拜访,也去了被邪物杀害的死者家,但家属都不愿意让他看尸体。因为这里的丧葬文化就是死掉的人不能在家里停尸超过三天,基本上到第三天的时候家属就要让人把棺材盖钉死了。闵亿星来的不巧,正好是停尸的第三天,让人家把棺材盖撬开肯定是不行的,家属绝对要打人。
可是看不到尸体就没办法更深入调查,他也能通过透视法术看见棺材里的景象,但终究没有直接观察那么清晰,容易漏掉很多细节。他便只能另寻他法。
他偷偷跟着一支送葬的队伍上了山来到村子的坟地,然后躲在林子里,等天黑了山上没人了他才出来。
他施法从手心变出一团火,接着丢出去,一团火瞬间变成十二团漂浮在空中,整个坟地都亮堂了。
闵亿星环顾四周,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些新坟。新坟的土是新鲜的褐色,且坟包上没有长草,墓碑上刻的字也是清晰可见,两边还插着招魂幡,碑前摆着新鲜的贡品。
闵亿星将手一挥,变出 一阵大风,那些新坟上面的土全部被吹走了,露出下面埋着的棺材。
闵亿星走到其中一个坟坑前,虔诚地对墓主人说道:“实在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但我必须这么做,等我办完事后会给你的坟墓施法,让你能安安心心地长眠于地下,不会被盗墓贼打扰。”
跟墓主人表示过歉意后,他用食指和中指抵住棺盖下面,轻轻一抬,那些棺材钉就全部被拔出来,他把棺盖小心地摆在一边,然后弯下身子查看尸体。
“死者和王家老太太的死状不一样,王老太是眼睛被挖走了,是舌头被割了。但人没了舌头也照样能活,除非失血过多,或是舌头吞下去导致窒息。”
于是闵亿星将死者的衣服解开,死者肚皮中间竟然有一条一尺长的伤口,已经被用线缝了起来,闵亿星轻轻用手按压死者的腹部,感觉怪怪的,似乎更柔软,一下子就能按下去很多。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用刀将缝合线挑开,扒开肚皮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肚子里全都是棉花,五脏六腑不翼而飞,不仅是心肝脾肺肾没了,就连肠子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当看到这些时,闵亿星觉得背后似乎有阴风吹过,凉飕飕的。
他又打开其他几副棺材,每个人的死状各不相同,有的是鼻子没了,有的是耳朵没了,还有的是嘴唇被割了,不过相同点都是被掏空内脏。闵亿星以为凶手执着于割人的五官,但他之后看到了一具不同寻常的尸体,直接让他停止思考。
那具尸体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棺材里,身体又冰又硬,脖子上有缝合线,显然死因就是被人砍头,手掌心和脚掌心都有一个较大的针眼。这针眼太大了,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的绣花针和缝衣针,倒像是渔民们修补渔网用的那种针。
闵亿星又将这具翻到背面。谁知眼前的一幕直接让见多识广的他直呼害怕。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干出这种事!”
只见这个婴儿的背上被人用刀子刻了个巨大的图案,每一刀都下手狠辣,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这是什么?符箓?还是咒语?我从未见过这个图案。”
他又检查婴儿的内脏是否还在:“奇怪,为何这孩子的内脏都在?眼睛、舌头、耳朵、鼻子也都没问题,为何其他人的死状都差不多,偏偏这个孩子和他们不同?只是,肚子里塞棉花的做法总让我想起傀域发生的事,貉县上死去的居民也是这样,肚子被掏空,然后被塞上稻草。我记得貉县死掉的那些人的心脏位置被一块石头取代,但我并没有在这些人肚子里找到什么石头。这两个案子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不过现在已经能明确了,杀人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妖魔只会挖人心吸人精气,鬼怪大都没有伤人的能力,只有那些妄图拥有力量却又不愿努力的邪修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闵亿星站起身,轻轻一挥手,所有被打开的棺材盖都盖了回去,又一挥手,之前被吹走的土也飞回来掩埋住棺材。
闵亿星带着满腹疑问下了山,他决定在王家庄住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从其他村民口中问出 些什么,若是那邪修还在这附近的话他也可以保护村民。不过他觉得那邪修不会像妖兽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多次作案,很大概率这个邪修已经流窜到其他地方去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