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脸贴着湿泥,嘴里全是铁锈味。左手背那道金纹还在烧,像有人拿烙铁在皮下划线。动不了,连手指都抽搐得不听使唤,体内的金属流乱得像被搅浑的油水,一跳一跳往脑袋里顶。
耳边有风,很轻,但带着股怪味——纸烧焦了的那种糊味,混着点冷香,不像是庙里烧的,倒像是谁在半夜偷偷烧了张符。
我勉强掀了下眼皮。
十米外,湖边站着个人。
深色长裙,木簪挽发,是刚才树上的那个女人。她没看我,手里捏着三枚铜钱,指尖一弹,铜钱飞出去,落水时连个涟漪都没起。
可水面却像镜子一样,映出我身后那片林子。
树影晃动,一个人影从暗处钻出来,手里提着刀。
赵天虎。
他居然追来了。
我喉咙一紧,想喊,结果只咳出一口血沫,里面还夹着点银光闪闪的铁屑。这破身体,连吐口血都要掺点金属渣。
赵天虎越走越近,五米、四米……他眼神死死盯着我,像是看见一只瘫在地上等宰的狗。
可那女人还是不动,背对着他,像是完全没察觉。
不对。
她不是来杀我的。
她是来布阵的。
我猛地明白过来——她刚才那卦,不是算我死,是算我活。
可我现在动不了,喊不出,连翻个身都费劲。总不能指望她突然回头帮我一把吧?
我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脚尖在地上蹭了蹭,勾起一块碎石,手腕一抖,甩向湖边那堆石子。
“啪。”
轻响。
她指尖微动,铜钱阵突然亮起红光,像被点燃的火线,顺着地面飞快蔓延。
赵天虎一脚踩上去。
“轰!”
火光炸开,贴地扫出一圈红焰,把他掀得踉跄后退。他低头一看,地上三张黄纸呈三角形围着他,纸角还在冒烟。
“什么鬼东西!”他怒吼,抬脚就要踩碎一张。
女人袖子一扬,又一张卦纸飞出,贴在他刀背上。刀身“嗡”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脱手飞出,插进泥里。
赵天虎不信邪,抄起旁边一根木棍就要冲。
我瞳孔一缩。
不行,这火挡不住他太久。
我猛地弹身,不是扑向赵天虎,而是冲着女人的方向滚过去。
身体像散了架,每块骨头都在叫,但我不能停。
滚到她身边时,我整个人砸在她身上,俩人一起摔进芦苇丛。后背撞上一块石头,疼得我眼前发黑,但脑子清醒了一瞬。
她被压在下面,冷着脸抬手要推我。
我喘着气,想说声“别动”,可话没出口,她突然停住了。
她盯着我额头。
我额头上有血,混着铁屑,黏糊糊地往下流。蓝光在血管里乱窜,像坏掉的灯管忽明忽暗。
她指尖颤了下,没推开我,反而从袖子里抽出最后一张卦纸,直接拍在我胸口。
纸一沾皮肤就烧了起来,火苗不大,但烫。
烧到一半,纸上浮出几个血字:
“东南生路,代价随行。”
字一出现,纸就化成灰,随风散了。
可最后一片碎片没飞远,打着旋儿,正好贴在我脸上。
烫。
比火烧还烫。
我浑身一僵。
那纸上沾着她的血,血迹在纸上缓缓移动,像活的一样,最后勾出一条线,指向东南方向——不是随便指的,是跟地下某种东西对上了。
我体内的金属流突然安静了一瞬。
不是平息,是……共振。
就像那天在变压器旁的感觉,能量找到了同频的东西。
赵天虎的怒吼从火圈外传来:“杨俊!你给我滚出来!”
他绕开了卦阵,手里换了根铁棍,眼神发红,明显是冲着杀来的。
女人终于动了,一把将我推开,翻身坐起,从怀里摸出一块龟甲残片,咬破指尖,在上面划了道血痕。
她低声念了句什么,把龟甲往地上一按。
地面“咔”地裂开一道缝,不深,但刚好穿过赵天虎的脚边。
他吓了一跳,往后跳开。
可就这一瞬,湖面突然翻起水花。
刚才沉下去的三枚铜钱,一枚接一枚浮了上来,悬在水面半寸高,铜面朝上,映着月光,泛着青灰。
赵天虎抬头看见,愣了一下。
女人冷冷开口:“你踩了死门,再往前一步,断的是命,不是腿。”
赵天虎脸色变了,握着铁棍的手抖了抖,但还是不肯退。
“少他妈装神弄鬼!”他吼了一声,抬脚就要跨过那道裂缝。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对准铜钱。
第一枚铜钱“啪”地炸碎,碎片飞溅,划破赵天虎脸颊。
他惨叫一声,捂着脸后退。
第二枚铜钱刚要动,我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炸开:
【规避失败,能量过载,生命值持续下降】
操。
我快撑不住了。
体内的金属流开始倒灌,往心脏压。左手背金纹烧得更狠,像是要烧穿骨头。
女人余光扫了我一眼,突然抬手,把最后一枚铜钱甩向东南方向。
铜钱飞出去,半路就碎了,但碎屑没落地,而是悬在空中,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指路。
她不是帮我逃,是逼我逃。
我咬牙,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可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赵天虎趁机冲了过来,铁棍高高举起,照着我脑袋就砸。
我闭眼,等那一棍落下。
可预想的剧痛没来。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我睁眼。
赵天虎倒在地上,铁棍飞了,脸上全是血。他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女人站在我面前,手里捏着半块龟甲,边缘还沾着血。
她没看我,只低声说:“你中了血光之卦,三日内必死一次。”
我喘着气,想笑,但笑不出来。
“你算的,关我什么事?”
“你踩了卦,就得认。”她转头看我,眼神冷,“现在,你已经是卦中人。”
我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汗和血。
“那又怎样?死一次,再活一次,不就完了?”
她没接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新卦纸,还没来得及写,忽然眉头一皱。
她低头看手。
指尖在抖。
她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不是怕,是……意外。
像是算到了不该算的东西。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地上,那张烧剩的卦纸碎片,正缓缓移动。
不是风吹的。
是它自己在动。
碎片上的血迹,一点点渗进泥土,然后从另一头冒出来,重新连成一线,指向的不再是东南,而是正东。
变了。
卦象自己变了。
女人盯着那线,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我低头看自己鞋底。
裂缝里的黑灰金属粉,正一粒一粒往外爬,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我忽然想起她说的——
这片林子,三年前埋过陨铁。
地下有断脉。
而我现在,正踩在上面。
我抬脚,想往后退。
可就在这一瞬,左手背金纹猛地一跳。
不是烧,是震。
像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回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