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剑,慢慢站直了身子。
膝盖还在抖,骨头像是被碾过一遍,但还能动。左眼火辣辣地疼,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可那股热没断,反而越来越烫。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满红,但手指没停,继续往左眼摸去。
这一次,指尖碰到的不是空洞。
有光。
紫色的,稳稳地亮着,像夜里不灭的灯。
我睁开眼。
视野模糊了一瞬,接着画面一点点清晰。天空裂开一道缝,星光洒下来,照在脚下的地上。我低头看,才发现周围变了。
熔岩从地底爬出来,冒着泡,和地上的冰霜混在一起。干涸的卦纹像血管一样蔓延,枪意刻出的痕迹横贯战场,全都缠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片说不清颜色的土——黑里透红,红中带银,踩上去还会微微震动。
风卷着灰打在我脸上,我没躲。
远处传来低吼,一群巨大的影子在天边转圈。那是星空巨兽,之前还敢往前压,现在全停在外围,不敢靠近。它们的身体撞上空气似的屏障,反弹回去,发出闷响。
我知道这是什么。
混沌领域。
它自己长出来了。
凌霜就站在我旁边三步远的地方,龙枪插在地上,枪身轻轻颤。她没说话,也没看我,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但她站着的姿势变了,不像之前那样绷着,肩膀松了些,手也不握枪了。
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
我张了嘴,喉咙还是哑的:“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哪一句。”
“龙族选我,是因为干净。”
她点头:“你没被污染。哪怕走过最脏的路,做过最难的决定,你心里那点东西一直在。”
我笑了下,没力气笑出声。
我想起洛昭死前在我掌心写的那个字。永。当时觉得沉得压人,现在再看,它还在发烫,但不再像烙印,更像提醒。
提醒我别忘了是谁把我推到这里的。
苏清雪消散的时候没说话,洛昭烧成灰前只说了句“算到结局”,凌霜一枪刺进我眼睛都没眨眼。她们都用命开了这条路,现在轮到我走。
我不再是那个靠系统提示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的人了。
我抬起右手,按在胸口。
龙魂在里面安静地转着,不像以前那样乱冲。它认我了。不是因为强,是因为我挺过来了。
凌霜忽然开口:“三千年的债,未来的战,你准备好了吗?”
这话她问过一次。
上次我回她“我从来就没准备好过”。
这次我没这么说。
我看着她,把星霜剑从鞘里抽出来一截。紫金色的光顺着刃口流下来,滴在地上,“滋”的一声冒起白烟。
她眼神变了。
不是怀疑,也不是满意。
是确认。
好像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个人走到终点,接过火炬。
她后退半步,双手离开枪柄。
龙枪立在那里,没人扶,也没倒。枪尖扎进混沌土里,纹路一闪一闪,和我左眼的光呼应着。
然后她说:“龙族的因果,从今天起由你继承。”
话落的瞬间,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
裂缝扩大,熔岩喷出半尺高,冰霜顺着岩浆边缘迅速结壳,卦痕亮了一下,枪意游走一圈,最后全汇进中间那块土。我的心跳跟着慢了一拍,体内的龙魂轰地展开,像醒了。
头顶云层彻底裂开。
星星露出来,不止一颗两颗,是一片。银河倒挂似的,光一条条垂下来,落在我的瞳孔里。
系统的声音响了:
【达成“宇宙霸主”成就,解锁星际航行功能】
我没有动。
不是愣住,是不想打断这一刻。
这不只是升级,是认可。整个世界都在说:你够格了。
我仰着头,任星光灌进眼睛。左眼里开始浮现出图案——一圈圈转动的星图,中央盘着一条龙影,两者缠在一起,分不开。
这就是新的混沌之瞳。
不是武器,不是工具。
是我的眼睛。
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凌霜站在我边上,风吹动她的衣角。她没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不是审视,也不是考验,是一种平静的注视。
就像老师看着学生毕业。
又像战士看着接班人拿起枪。
远处的巨兽还在绕圈,吼声一阵接一阵。它们怕这个领域,但不会一直怕下去。外面还有更多,更深的敌人等着。海底的方向最近总有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上来。
我还不能走。
也不能停。
我收回剑,插回腰侧。动作比刚才稳多了。腿还有点软,但能站住。我往前走了一步,踩进那片混沌土的中心。
地面微微凹陷,却没有塌。
它承住了我。
凌霜也迈了一步,站到我身边。
我们并肩站着,一个持枪不语,一个握剑未出。风从战场刮过,带走最后一丝焦味。灰烬飞向天空,消失在星光里。
巨兽群集体后退了半里。
它们知道这里有变化。
我也知道。
过去的杨俊死了,在一次次选择里,在一场场战斗中,在别人用命换来的空档里,一点点被磨没了。现在的我,不是复活,是重生。
我抬手摸了摸左眼。
紫光稳定地亮着。
星图转了一圈,龙影摆尾,像是回应。
凌霜忽然侧头看我:“接下来去哪儿?”
我没马上回答。
我知道她问的不是方向。
是选择。
是以后的路你还敢不敢自己走。
我望着星空,声音很轻,但没迟疑:“先去海底。”
话刚说完,脚下大地突然一颤。
不是震动,是脉动。
一下,又一下,像心跳。
混沌土的颜色深了一分,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正在觉醒。远处海平线方向,一道极淡的红光从水下透上来,一闪即逝。
我没有回头。
只是握紧了剑柄。
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