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道规训诫，初心不忘
练习结束时，日头已斜斜挂在三清殿的飞檐之上，金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玄清道长手持拂尘，脚步轻缓如流云，领着林野与白素贞穿过殿后的月洞门，沿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径前行。小径两侧种着几株苍劲的古松，松针在风中簌簌作响，夹杂着山间清泉的叮咚声，愈发显得清幽肃穆。
“道门修行，首重戒律。”玄清道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山道间缓缓回荡，“心法神通是修行之翼，而戒律便是立身之本。无翼者难行远，无本者易倾覆。今日带你们去戒律堂，便是要让你们明晓道门规矩，守住修行初心。”
林野与白素贞并肩随行，闻言皆郑重颔首。一路走来，他们见过红尘中的善恶纷争，也亲历过修行路上的诱惑与考验，深知“规矩”二字的分量。白素贞千年修行，曾因一念执念险些酿成大错，如今对戒律二字更是心存敬畏；林野身为许仙转世，医者仁心早已刻入骨髓，却也明白行医与修行同理，若无准则约束，善心亦可能办坏事。
行约半盏茶的功夫，一座古朴的殿宇出现在前方。这座殿宇不如三清殿那般宏伟，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黑檀木匾额，上书“戒律堂”三个鎏金大字，字体方正刚劲，历经岁月侵蚀仍熠熠生辉，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每一位踏入此地的修行者。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与墨香扑面而来。戒律堂内陈设极简，正中供奉着一块巨大的青色石碑，碑身光滑如镜，上面用朱砂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道家传承千年的三百六十五条戒律。石碑前方摆着一张案几，案上放着一部泛黄的线装古籍，封面题着《道门戒律总纲》四字，边角处已有些磨损，显然是历经了无数岁月的翻阅。两侧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古画，画中皆是道家先贤持戒修行的场景，笔墨苍劲，意境深远。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唯有屋顶的藻井处嵌着一块圆形的琉璃瓦，将室外的天光引入，恰好照亮石碑上的朱砂字迹，红光灼灼，令人不敢直视。林野与白素贞刚一踏入殿门，便不由自主地收住了气息，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不容亵渎的庄严。
玄清道长走到石碑前站定，转过身来，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位弟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温和，更多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肃穆：“此碑名为‘戒石’，上面刻着的三百六十五条戒律，源自三清道祖，历经数千年传承，字字句句皆是先贤智慧的结晶。今日我便逐一条讲与你们听，你们需用心记、用心悟，刻在骨子里，融入血脉中。”
他抬手示意两人在碑前的蒲团上跪下，自己则立于碑侧，手持拂尘，目光落在戒石顶端的第一行字迹上，缓缓开口：“第一条，不可滥杀无辜。”
这七个字刻得力道沉厚，朱砂颜色格外浓重，仿佛带着血的警示。玄清道长的声音也随之沉了几分：“道家讲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非指天地无情，而是说天地无偏私，视万物为平等。生灵皆有灵性，皆惜性命，滥杀无辜者，便是逆天而行，违逆道心。”
他顿了顿，拂尘轻挥，继续说道：“当年吕祖洞宾初学道法时，曾遇一恶妖作祟，害了数条人命。吕祖大怒，欲拔剑将其斩灭，却被师父拦下。师父告诉他，妖亦有善恶，恶妖当除，但若未辨清根源便妄下杀手，与滥杀何异？后来吕祖查明，那妖本是山中灵狐，因幼崽被猎人捕杀，才心生怨恨报复人类。吕祖既惩治了作恶的猎人，又点化了灵狐，既除了恶，又存了仁心，这才是‘不滥杀’的真谛。”
林野闻言，心中微动。他想起自己行医时，无论病人是善是恶，皆一视同仁救治，这与道家“不滥杀”的戒律，竟是异曲同工之妙。白素贞则想起自己当年为救许仙，水漫金山，虽初衷是为了爱情，却连累了无数无辜百姓，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愧疚之意，暗自告诫自己日后定要恪守此戒，绝不因私念而伤及无辜。
“第二条，不可贪图名利。”玄清道长的目光移向下一行字迹，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名利二字，是修行路上最大的迷障。世人皆为名来，皆为利往，争名夺利者，终其一生不过是黄粱一梦。修行者求的是大道长生，若被名利所缚，便如鸟儿折翼，再也难登仙境。”
他抬手一指案几上的《道门戒律总纲》：“典籍记载，前朝有一位道长，修行天赋极高，短短三十年便已小有成就。可他后来却迷恋上了俗世的荣华富贵，受官府邀请入宫为帝王炼丹求仙，还接受了朝廷册封的官职，沉迷于权力与财富之中。久而久之，道心蒙蔽，灵力日渐衰退，最终不仅未能修成大道，反而因炼丹失误反噬自身，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白素贞听到此处，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在西湖修行时，曾有凡人将她奉为神明，建庙祭拜，送上无数香火贡品。那时她虽未沉迷，却也难免心生一丝虚荣，如今想来，正是险些踏入了“贪图名利”的陷阱。林野则想起自己前世身为许仙，虽只是一介凡医，却也因医术高明而小有名气，曾有人重金请他为贪官治病，他虽拒绝了，却也明白名利的诱惑无处不在。
“第三条，不可淫邪好色。”玄清道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色欲是修行者的第一关，过此关者，方能心无杂念，专心向道。道家讲究‘清心寡欲’，并非要断绝人伦，而是要克制私欲，不被情欲所困。”
他讲述了曹国舅的典故：“曹国舅本是王侯之子，身边美女如云，富贵无忧。可他却看透了声色犬马的虚妄，舍弃了荣华富贵，遁入山林修行。期间，曾有妖女化作美女引诱他，曹国舅不为所动，坚守本心，最终修成正果，位列八仙。这便是‘宁舍万千繁华，不扰一颗道心’。”
林野与白素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他们两人情深意重，历经红尘劫难才得以相守，但他们都明白，真正的爱情并非沉溺于儿女情长，而是相互扶持，共同向道。林野轻声道：“弟子明白，情欲本是人之常情，但需有度有节，不可贞也颔首附和：“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日后定当洁身自好，以道为尊，不被淫邪所惑。”
玄清道长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继续讲解第四条戒律：“不可欺师灭祖。”这一条戒律刻得格外粗大，笔画间透着一股威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不仅传授你们道法神通，更指引你们修行方向，是你们修行路上的引路人。欺师灭祖者，便是背恩忘本，天地不容，道门不纳。”
他讲述了一个令人警醒的故事：“百年前，有一位弟子天资聪颖，师父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尽数传给了他。可他后来却觉得师父的道法不如别家高深，不仅背弃了师门，还到处诋毁师父，甚至盗取师门秘籍献给外人。最终，他虽得了一时的名利，却因道心尽失，修行之路戛然而止，晚年更是病痛缠身，孤独终老，临终前才幡然醒悟，却早已悔之晚矣。”
林野与白素贞闻言，心中皆是一凛。他们深知玄清道长能收他们为徒，传授三清真传，是何等的恩重如山。林野郑重道：“弟子林野，今日对天起誓，此生绝不负师父教诲，绝不欺师灭祖，若有违背，愿受天打雷劈之罚。”白素贞也跟着起誓：“弟子白素贞，此生唯师父马首是瞻，坚守师门道义，绝不做背恩忘本之事。”
玄清道长看着两人坚定的神色，轻轻颔首：“誓言易说，坚守难行。日后你们行走红尘，或许会遇到各种诱惑，或许会有人挑拨离间，但你们要记住今日的誓言，记住师父的教诲，守住本心，方能行稳致远。”
第五条戒律是“不可见死不救”。玄清道长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道家修行，并非要脱离红尘，独善其身，而是要心怀苍生，济世救人。道祖曾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修行者当如流水一般，滋养万物，救助众生，这才是大道之本。”
他看着林野，眼中带着几分期许：“林野，你本是医者，医者仁心与道家慈悲一脉相承。日后你运用道法行医，更要牢记‘见死不救’乃修行大忌。无论对方是善是恶，是仙是妖，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便不可袖手旁观。当然，救人与守戒并不冲突，若遇恶人，可救其命，再惩其恶，不可因恶而废救，也不可因救而纵恶。”
林野重重点头，将师父的话牢记于心。他想起自己前世悬壶济世，无论贫富贵贱，皆一视同仁，如今拜入道门，更是要将这份慈悲之心发扬光大。白素贞也说道：“弟子明白，修行并非为了独善其身，而是为了有能力守护更多的人。日后若遇危难，弟子定当挺身而出，绝不袖手旁观。”
玄清道长继续逐条讲解，从“不可偷盗”“不可妄语”“不可饮酒”，到“不可恃强凌弱”“不可挑拨离间”“不可亵渎神明”，每一条戒律都结合着道家典籍与先贤典故，讲解得深入浅出，引人深思。
讲到“不可偷盗”时，他说：“修行者当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可取，他人之物不可贪。当年蓝采和云游四方，采草药济世救人，所得钱财皆用于救助贫苦百姓，自己却常穿一身破蓝衫，手持花篮，逍遥自在。他曾说，‘金银珠宝皆是身外之物，唯有大道在心，方能永恒’。”
讲到“不可妄语”时，他告诫两人：“言语是心之门户，妄语不仅会误导他人，更会蒙蔽自己的道心。修行者当言行一致，言出必行，不可说谎欺瞒，不可夸大其词，更不可搬弄是非。”
讲到“不可饮酒”时，他解释道：“酒能乱性，修行者需保持心神清明，方能感悟道法。并非道家完全禁绝饮酒，而是不可过量，不可因酒误事。钟离权虽常醉卧青山，但他醉的是红尘虚妄，醒的是大道真谛，并非沉溺于酒色之中。”
每讲解一条，林野与白素贞都认真聆听，细细思索，时不时点头回应，或提出自己的疑问。当讲到“遇到妖邪如何处置”时，白素贞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本是蛇妖修行，深知妖亦有善恶之分。若遇善良的妖，我们当如何？若遇作恶的妖，又该如何把握惩戒的尺度？”
玄清道长闻言，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你能有此疑问，说明你真正悟透了戒律的真谛。道家并非一味斩妖除魔，而是要辨明善恶，惩恶扬善。善良的妖，若能坚守正道，不害众生，我们不仅不能伤害它们，还要予以庇护；作恶的妖，若能悔改，便予以点化；若冥顽不灵，继续为祸苍生，便要依法惩戒，除去其恶，而非赶尽杀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白素贞，你虽是妖身，却心怀善念，历经劫难仍坚守初心，这便是正道。修行之路，不分人妖，只分善恶；不守戒律，人亦成魔；恪守本心，妖亦可成仙。你无需因自身出身而自卑，只需坚守今日所学的戒律，日后定能修成大道。”
白素贞闻言，眼中含泪，深深叩首：“多谢师父教诲，弟子茅塞顿开。”这些年来，她始终因自己的妖身而心存芥蒂，如今得到师父的肯定与指点，心中的郁结终于烟消云散。
林野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师父，若为了救助更多的人，不得不违背其中一条戒律，该如何抉择？比如，为了救一位忠臣，不得不说一句妄语，这算不算破戒？”
玄清道长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戒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道是活的。道家修行，讲究‘圆融变通’，而非死守教条。但变通并非肆意妄为，需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初心为善，并非为了一己之私；二是别无他法，唯有此途可解危难；三是事后需自省忏悔，弥补过错。”
他举例道：“前朝有一位道长，曾为了救一群被土匪掳走的百姓，谎称自己手中有稀世珍宝，将土匪引开，最终成功救下百姓。他虽说了妄语，却救了数十条人命，事后他在戒石前忏悔三日，潜心修行，道心不仅没有受损，反而更加坚定。这便是‘圆融变通’的真谛。但若是为了个人利益而违背戒律，便是真正的破戒，必将受到道法的惩罚。”
林野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尽数解开。他明白了，戒律并非束缚修行者的枷锁，而是指引修行者前行的灯塔，只要心怀善念，坚守初心，便能在复杂的世事中做出正确的抉择。
玄清道长逐条讲解，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道童送来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戒石上的朱砂字迹，也照亮了林野与白素贞专注的脸庞。他们跪坐在蒲团上，早已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沉浸在戒律的智慧之中。
三百六十五条戒律，玄清道长足足讲了三个时辰。从日头西斜到月上中天，从晨光熹微到夜色深沉，每一条戒律都如同一记警钟，敲响在两人的心头；每一个典故都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两人的修行之路。
讲解完毕时，月已升至中天，清辉透过窗棂洒在戒石上，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宛如活了过来。玄清道长收起拂尘，目光温和地看着两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历经红尘劫难，深知人间疾苦，日后修行，需时刻以这些戒律警醒自己，不忘初心。”
他走到案几前，拿起那部《道门戒律总纲》，递到林野手中：“这部典籍，你们拿去好好研读，务必将三百六十五条戒律牢记于心，融会贯通。道法不仅是修行之术，更是做人之道。只有心怀苍生，坚守正道，才能真正领悟道法的最高境界。”
林野双手接过典籍，只觉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典籍的重量，更是责任的重量。他与白素贞一同起身，对着玄清道长深深叩首：“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日后定当恪守戒律，不忘初心，济世救人，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玄清道长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抬手扶起两人，说道：“你们能有此决心，为师甚是欣慰。修行之路漫漫，道阻且长，日后你们行走红尘，定会遇到各种诱惑与考验，但只要你们牢记今日的誓言，坚守这些戒律，便不会迷失方向。”
他转身望向窗外的明月，月光洒在他的白发上，宛如镀上了一层银霜。“明日起，我会传授你们道家符咒、神通与炼丹之术。”玄清道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期许，“符咒可驱邪避凶，神通可护佑苍生，炼丹可救死扶伤，这些都是你们济世救人的利器。你们需刻苦修行，早日学有所成，践行道门使命，不负三清道祖的嘱托，不负苍生的期望。”
林野与白素贞再次叩首：“弟子遵命！定当刻苦修行，早日学有所成！”
走出戒律堂时，夜色正浓，山间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暖意与坚定。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小径上，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脚步。林野手中捧着《道门戒律总纲》，白素贞跟在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行，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他们知道，从今日起，这些戒律将成为他们修行路上的指路明灯，陪伴他们走过漫长的修行之路。他们也知道，坚守戒律并非易事，但只要心怀善念，不忘初心，便一定能在道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最终实现济世救人的使命。
回到住处后，林野与白素贞点燃油灯，翻开《道门戒律总纲》，认真研读起来。书页泛黄，字迹古朴，每一条戒律都值得细细品味。他们相互探讨，相互提醒，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稍稍合眼休息。
窗外，天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修行之路，也因这些戒律的指引，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