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晨雾中的朝会：太和殿前的暗流涌动
天启十三年六月廿一，清晨的雾比往日更浓，像一层乳白色的纱，裹着皇宫的飞檐斗拱，连太和殿前的铜狮都只剩模糊的轮廓。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却压不住文武百官袖口摩擦的窸窣声 —— 人人都知道，今日朝会要议的是永定河洪灾，这不仅是赈灾之事，更是朝堂两派的又一次交锋。
萧景琰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的龙纹。昨夜的雨终于停了，可他一夜没合眼 —— 后半夜时，他竟靠着龙椅睡着了，还做了个怪梦：梦里是片云雾缭绕的山谷，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青石上，手里拿着根竹杖，指着脚下的溪流说：“水无常形，堵则溃，疏则顺；民无常态，养则懒，用则勤。” 他想追问老者是谁，老者却笑着化作一阵烟，只留下一句 “天工在人，不在神”。
“皇上，百官已齐，是否开始议事？” 李德全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萧景琰的思绪。他抬眼望去，殿下的官员们分成了明显的两派：左侧以太师李纲为首的保守派，衣袍规整，神色凝重；右侧以户部尚书周志远为首的革新派，面带忧色，不时交头接耳。
“诸位爱卿，” 萧景琰的声音透过晨雾，在太和殿内回荡，“永定河溃堤，京郊遭灾，上万流民涌入京城，粮荒渐起，谣言蔓延。今日召你们来，就是要议出个赈济的法子。谁有想法，可直言上奏。”
话音刚落，李纲就出列了。他穿着一身紫色官袍，手里捧着象牙笏板，躬身道：“皇上，臣有一议。此次洪灾非比寻常，永定河河床古棺现世，民间皆传是河神发怒。臣以为，当先派钦天监祭司携牛羊玉帛，前往河神庙祭祀，祈求河神息怒，再从国库调拨三百万石粮食、五十万两白银，派官员分赴灾区赈济 —— 唯有先安天意，再抚民心，方能平息这场灾祸。”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立刻有十几位官员附和：“太师所言极是！前朝永乐年间永定河决堤，就是以祭祀平息，此乃祖制，不可违啊！”“若不祭河，恐河神再降大灾，到时候不仅流民遭殃，京城也难保全！”
萧景琰眉头微蹙，他知道李纲这是借 “河神” 之名，行 “守旧” 之实 —— 三百万石粮食几乎是国库现存的一半，一旦拨出去，后续改革和新军筹备都将无粮可用；更重要的是，单纯赈济只会让流民养成惰性，灾情一过，还是会陷入贫困。可昨夜的梦突然闪过脑海，老者 “天工在人，不在神” 的话，像一颗石子落在他心里。
“太师，” 萧景琰缓缓开口，“祭祀河神，需耗费多少时日？粮食调拨，又需多久能到灾民手中？如今京城粮价已涨至三百文一石，流民每日饿死、病死的不在少数，咱们耗得起吗？”
李纲早有准备，躬身答道：“皇上，祭祀只需三日，粮款调拨可命驿站加急，五日内必能抵达灾区。臣知道国库紧张，但救灾如救火，岂能因惜财而误民？至于流民惰性，臣以为，危难之际，当以施恩为先，待灾情平息，再劝农耕即可。”
他的话滴水不漏，连一些中立官员都微微点头。萧景琰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看向右侧的周志远：“周爱卿，你是户部尚书，掌管钱粮，你怎么看？”
周志远出列，神色有些为难：“皇上，太师所言的粮款数额，国库实在难以承担。如今盐政改革尚未落地，赋税未增，若再拨三百万石粮食，后续军饷、官俸都将无以为继。臣以为，赈济需量力而行，或许可以先调拨一百万石粮食，再号召京城富商捐粮，暂缓灾情。”
“捐粮？” 李纲立刻反驳，“周尚书怕是忘了，上次黄河赈灾，富商们捐粮不足十万石，杯水车薪！如今粮价飞涨，他们只会囤粮居奇，怎会主动捐粮？依臣看，周尚书这是在找借口，不愿拿出粮款，是要置流民于死地啊！”
“太师休要血口喷人！” 周志远急得涨红了脸，“臣只是据实而言，绝非置流民于不顾！”
两人争执起来，殿下的官员也分成两派，互相指责，太和殿内顿时乱成一团。萧景琰看着眼前的乱象，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 —— 他知道，单纯的争论毫无意义，必须拿出一个既能解决灾情，又能反驳保守派的方案，而昨夜梦中老者的话，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第二节 梦中仙指：云雾里的 “疏堵之道”
朝会暂停的间隙，萧景琰回到御书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夜的梦。他走到窗前，看着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桌上放着顺天府尹送来的流民名册，每一页都记满了灾民的姓名、年龄和受灾情况，有的名字后面，已经画了个红圈 —— 代表此人已经离世。
“水无常形，堵则溃，疏则顺；民无常态，养则懒，用则勤。” 老者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萧景琰突然眼前一亮 —— 老者说的 “疏”，不就是治水不能只靠堵，要靠疏通；赈济不能只靠 “堵”（单纯给粮），要靠 “疏”（让流民有事可做）吗？
他快步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张空白的宣纸，拿起毛笔，开始在纸上画起来。他先画了一条弯曲的河流，标注 “永定河”，然后在河堤溃决处画了几道分支，标注 “排水渠”—— 这是梦中老者指着的溪流给的灵感；接着，他在河流两岸画了许多小人，旁边标注 “流民修堤”，再画了几个粮袋，标注 “以粮代薪”。
画着画着，一个完整的方案渐渐清晰：招募流民修缮河堤，同时挖掘排水渠，每日给流民提供三餐和半斗粮食，工程结束后，按出力多少分给他们近郊的良田。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流民的吃饭问题，又修复了河堤，还能让流民在灾后有地可种，避免再次流离失所 —— 这不就是老者说的 “用则勤” 吗？
可这个方案，能说服保守派吗？他们肯定会以 “流民难以管理”“工程质量无法保证” 为由反对。萧景琰皱起眉头，又想起梦中老者手里的竹杖 —— 竹杖笔直，却能弯曲，这不就是 “刚柔并济” 吗？或许，他可以在方案里加入 “严格管理” 和 “质量监督” 的条款，再借 “天意” 之名，反驳保守派的 “祭河” 之议。
他正思索着，李德全走进来，躬身道：“皇上，朝会即将重启，太师派人来问，是否要先定下祭祀的日期。”
萧景琰放下毛笔，目光变得坚定：“告诉太师，祭祀之事，暂缓商议。待朝会重启，朕有新的赈济方案要宣布。”
回到太和殿时，官员们已经安静下来，都在等着萧景琰的决定。李纲站在左侧，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 —— 他以为，萧景琰最终还是会同意他的方案。
萧景琰走上龙椅，拿起桌上的宣纸，对殿下的官员们说：“诸位爱卿，方才朝会争论，朕也在思索赈济之法。昨夜，朕做了个梦，梦见一位仙长，仙长说‘水无常形，堵则溃，疏则顺；民无常态，养则懒，用则勤’。朕悟了，单纯的祭河和粮款赈济，都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话一出，殿下顿时一片哗然。李纲皱起眉头：“皇上，仙长之说虚无缥缈，岂能作为赈济依据？”
“仙长之说虽虚，但道理却实。” 萧景琰不慌不忙地展开宣纸，“朕根据仙长的指点，拟定了一个‘以工代赈’的方案，诸位爱卿请看。”
他指着纸上的图画，详细解释起来：“其一，招募流民修缮永定河河堤，同时挖掘三道排水渠，分流洪峰，防止再次溃堤 —— 这就是‘疏’水；其二，流民每日参与劳作，官府管饱三餐，额外发放半斗粮食作为工钱，工程结束后，按出力多寡分给近郊良田 —— 这就是‘用’民；其三，派亲信将领负责流民管理，派工部官员监督工程质量，确保既无流民作乱，又无工程偷工减料。”
官员们看着纸上的图画，听着萧景琰的解释，都陷入了沉思。李纲脸色变了变，立刻反驳：“皇上，‘以工代赈’从未有过先例，流民大多老弱妇孺，如何能修堤？工程质量又如何保证？若是工程失败，不仅流民失望，还会得罪河神，引发更大的灾难！”
“太师此言差矣！” 萧景琰打断他，“流民中并非全是老弱妇孺，还有不少青壮年，只要加以组织，就能成为修堤的力量。至于工程质量，朕会派工部尚书亲自督工，每一段河堤都要验收，不合格者返工，绝不姑息。至于河神 —— 仙长说了，‘天工在人，不在神’，只要咱们把堤修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对‘天意’最好的顺应。”
他的话引用了 “仙长” 的说法，既反驳了李纲的 “祭河” 之议，又给 “以工代赈” 披上了一层 “天意” 的外衣。一些中立官员听了，纷纷点头 —— 若是真有仙长指引，那这个方案就有了 “天意” 的加持，比单纯的祭河更有说服力。
李纲还想反驳，却被萧景琰打断：“太师，朕知道你担心流民管理和工程质量，朕可以给你一个承诺：若是‘以工代赈’失败，朕愿承担所有责任，再按你的意思祭祀河神、调拨粮款。但在此之前，朕恳请你，给流民一个机会，也给朕一个机会。”
萧景琰的话充满了诚意，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殿下的官员们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一位老臣出列：“皇上，臣以为，仙长之言有理，‘以工代赈’既能救灾，又能修堤，是双赢之策。臣愿意支持皇上！”
有了第一个支持的人，后面立刻有更多的官员附和。李纲看着眼前的形势，知道再反对也无济于事，只能躬身道：“臣遵旨。但臣仍恳请皇上，务必谨慎行事，若有差池，需及时调整方案。”
萧景琰点点头：“太师放心，朕会亲自关注赈济之事，绝不允许出任何差池。”
第三节 暗流再起：李纲的 “后手” 与流民大营的隐患
朝会结束后，官员们陆续离开太和殿，李纲却没有走，而是跟着萧景琰来到了御书房。他站在殿内，看着萧景琰整理桌上的宣纸，神色有些复杂：“皇上，臣知道您想推行新政，可‘以工代赈’风险太大，流民上万，若是有人暗中挑拨，引发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萧景琰抬起头，看着李纲：“太师是担心有人挑拨？还是担心朕的方案会成功，影响你的‘祖制’？”
李纲脸色微变，连忙躬身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只是担心流民的安危，担心大晟的稳定。臣以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应当派一位得力的将领去管理流民大营，再派一位亲信官员监督粮款发放 —— 不知皇上打算派谁去？”
萧景琰知道，李纲是想安插自己的人手，掌控流民大营。他不动声色地说：“流民管理之事，朕打算派赵霆去。赵霆是缉私盐队的统领，治军严明，又熟悉民间情况，定能管好流民大营。粮款监督之事，就派周志远去吧，他是户部尚书，掌管钱粮，最合适不过。”
赵霆是萧景琰的亲信，周志远是革新派的核心人物，这两人去，李纲根本无法插手。李纲心里不满，却不敢明说，只能躬身道：“皇上识人善任，臣佩服。只是，赵将军虽治军严明，但流民不同于士兵，还需皇上叮嘱他，不可过于严苛，以免引发民怨。”
“太师放心，朕会叮嘱他的。” 萧景琰淡淡说道，“太师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朕还要安排后续的赈济事宜。”
李纲躬身告退，走出御书房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回到太师府，立刻叫来心腹幕僚：“萧景琰要搞什么‘以工代赈’，还派了赵霆和周志远去，这分明是不给咱们插手的机会。你立刻去安排，找几个流民，让他们在大营里散布谣言，就说‘皇上用流民修堤，是想累死咱们，根本不会给粮食和良田’，再找机会挑起流民和士兵的冲突，让‘以工代赈’失败！”
幕僚躬身应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只是，若是被皇上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了又如何？” 李纲冷笑道，“流民本就人心惶惶，散布谣言轻而易举，就算萧景琰怀疑，也抓不到咱们的把柄。只要‘以工代赈’失败，他就只能按咱们的意思来，到时候，盐政改革、新政推行，都得听咱们的！”
幕僚点点头，转身离去。李纲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阳光，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 他绝不会让萧景琰的方案成功，更不会让萧景琰借赈灾之机，扩大自己的势力。
与此同时，赵霆正带着五百禁军，前往京城外的流民大营。大营设在西城外的一片空地上，用木栅栏围了起来，里面搭满了临时的草棚，流民们挤在草棚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赵霆走进大营，立刻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一个禁军士兵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将军，咱们刚到，就有流民说‘皇上用咱们修堤是想累死咱们’，还有人说‘粮款被官员克扣了，根本不会给咱们粮食’，怕是有人在暗中散布谣言。”
赵霆眉头一皱：“知道了。你立刻派人去调查，看看是谁在散布谣言，同时加强大营的巡逻，防止有人挑起冲突。另外，把流民们召集起来，我要亲自给他们训话。”
士兵躬身应道，立刻去安排。不一会儿，流民们就被召集到了大营中央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像一群受惊的羔羊。赵霆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的流民，声音洪亮地说道：“乡亲们，皇上派我来，是要带大家修堤救灾。皇上说了，只要你们参与修堤，每日管饱三餐，还能领半斗粮食，工程结束后，每人都能分到近郊的良田。皇上绝不会骗大家，若是有人敢克扣粮款、欺压大家，我赵霆第一个不饶他！”
流民们听了，议论纷纷。一个老汉颤声问道：“将军，这是真的吗？咱们真的能领到粮食和良田？”
“当然是真的！” 赵霆从怀里掏出萧景琰亲笔写的告示，展示给流民们看，“这是皇上的亲笔告示，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绝不会有假！乡亲们，洪水虽然冲垮了咱们的家园，但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跟着皇上好好干，一定能重建家园，过上好日子！”
流民们看着告示上的字迹，又看着赵霆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眼神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一个青壮年高声喊道：“将军，我们相信皇上，我们愿意修堤！”
“我们愿意！” 其他流民也跟着喊道，声音越来越大，在大营上空回荡。
赵霆看着眼前的景象，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稳住流民的心，是 “以工代赈” 成功的第一步。但他也清楚，李纲绝不会善罢甘休，后续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确保大营的稳定。
第四节 御书房的深夜：萧景琰的 “双重准备”
深夜的御书房，灯火通明。萧景琰坐在案前，看着赵霆送来的奏折 —— 奏折里说，流民大营的秩序已经稳定，流民们都愿意参与修堤，明日就可以开始施工；同时，赵霆也提到，有人在大营里散布谣言，幸好及时发现，没有引发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