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地上，掌心那根银丝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狠狠拽了一下。
不是震鸣蛊的动静。
是黑袍。
他腿上的银丝还在，可整个人的气机突然变了，从被缠住的僵持，变成了一种……要豁出去的狠劲。
我赶紧缩脖子，肩膀一抖一抖的，嘴里发出短促的“呜咽”声，像是被刚才那阵底的低鸣震得不轻。其实我清醒得很，就等着他动。
他不动，我没法转。
他一动，我就能跟。
果然，下一秒，黑袍的双掌突然抬起，掌心黑气翻涌，像是从肺里榨出来的浓痰，哗地一下拍向阵眼石碑。
“轰！”
石碑裂了，裂纹像蛛网一样往外爬，红光从缝里往外喷，像是大阵在流血。
林九章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拦住他！”
可晚了。
黑气已经渗进碑体，顺着地脉往深处钻。阵台开始抖，不是雷劫那种炸裂的抖，是底下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似的，一拱一拱的。
我“哎呀”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前扑，像是要挡在石碑前，实则借着扑的动作，指尖轻轻擦过一道地脉纹路。
凉的。
黑气流过的地方，地脉发凉，但不是死气，是……活的冷。
这不像破坏。
倒像是在唤醒什么。
我心里一紧，正琢磨这路子不对，周小川已经冲到我边上，一把揪住我破灰袍的领子：“你别装了！这阵是你搞的！现在又想抢功？”
我瞪眼，一脸惊恐：“你疯啦？他都动手了你还抓我？！”
“你刚才那丝从哪儿来的？谁能控制地底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
我抬手就指他身后：“你先看看他袍子！”
周小川一愣，回头。
黑袍的后背鼓了起来，一块肉似的在袍子底下蠕动，像是有东西要破皮而出。
我声音拔高：“那是噬魂蛊母！他把自己当容器养蛊！现在要炸阵，用蛊爆引动大阵反噬！”
全场一静。
林九章脸色变了，阵法峰主也顾不上主控节点了，剑尖一转，直指黑袍后心。
周小川手一松，我趁机往后一滚，退到阵台边缘，背靠一块残石，喘着粗气，手悄悄摸进袖子。
噬灵蚓皇在里头躁动得厉害，银丝另一头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像是闻到了什么让它兴奋的东西。
我知道它想冲。
黑袍体内那股气息，和它同源。
可现在冲出去，就是乱局。
我咬破舌尖，血珠子直接滴在后腰的草环上。
草环一烫，嗡地一震。
我用蛊王秘法压它：**“三息不动，赏你三颗彩虹晶核。”**
地底猛地一静。
噬灵蚓皇停了。
但它没完全服，银丝末端还在轻轻抽，像是在憋气。
我抬手撑地，假装稳住身体，实则指尖一弹，把一撮毒粉混进地脉裂缝。毒粉无色无味，但遇灵则显，能顺着黑气流的路径留下痕迹。
这玩意儿以后有用。
黑袍那边，石碑裂得更狠了，红光像血一样往外喷。他站在那儿，双手按碑，头微微低着，像是在等什么。
林九章喝道：“结阵！封他灵脉！”
几名外门弟子立刻围上去，手中阵旗一展，灵力交织成网，往黑袍身上罩。
可就在阵网成型的瞬间，黑袍猛地抬头。
不是看林九章。
是看我。
那双绿眼，直勾勾钉过来。
我心头一跳，赶紧低头，手还在抖，嘴里小声嘀咕：“他……他怎么盯着我……是不是……是不是我刚才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
林九章听到了，皱眉：“你碰了什么？”
我指了指地上的裂缝：“我……我扑的时候，手滑了一下，好像按到了一道纹……然后……然后他就动了……”
“胡说！”周小川冷笑，“你当我们都瞎？他动手是因为阵底异动，跟你按没按纹有什么关系？”
我缩了缩脖子：“可……可我按完，那纹就亮了一下……红的……像血……”
阵法峰主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就……就一下，然后就灭了……我没敢多看……”
阵法峰主脸色变了，立刻蹲下，手指抚过那道纹路。
没人注意到，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正轻轻掐着一道隐秘指诀。
不是传讯噬灵蚓皇。
是调毒粉的显性。
那纹路，是我刚才故意按的。
黑气流过的地方，毒粉会留下一道只有我能看懂的痕迹，像地图上的记号。
现在，地图画好了。
黑袍想激活什么，往哪儿引气，一清二楚。
可我不能说。
现在说，就是找死。
我得等。
等他再动一次。
等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等我从“嫌疑犯”变成“关键证人”。
黑袍那边，石碑的裂纹已经蔓延到基座，红光越来越强，像是大阵在咆哮。他双手纹丝不动，可后背的鼓包却在缓缓移动，从肩胛滑向脊椎。
林九章喝道：“别让他完成！破他后背！”
阵法峰主一剑刺出，剑气直奔黑袍后心。
就在剑尖即将触到袍子的刹那，黑袍突然松手。
双掌一收，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
石碑的红光猛地一滞，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全场一静。
黑气从碑体里缓缓退了回去，地脉的震动也停了。
他没炸阵。
也没逃。
就那么站着，绿眼扫过全场，最后，又落在我身上。
我赶紧低头，手还在抖，嘴里小声念叨：“他……他是不是发现我了……我是不是……漏了什么……”
林九章走过来，盯着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就觉得……他刚才那一退，不是认输……是……是等下一个机会……”
“放屁！”周小川怒道，“他都被逼到这份上了还能等？你以为他是下棋？”
我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可我心里清楚。
他不是下棋。
他是钓鱼。
他等的不是机会。
是反应。
大阵的反应。
人的反应。
我的反应。
黑袍慢慢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摸了摸后背的鼓包。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还是沙哑，但比之前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笑。
“你们以为，”他说，“我在破阵？”
没人答话。
他缓缓摇头：“我在……唤醒。”
林九章脸色一变：“唤醒什么？”
黑袍没答，只是又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懂。
他在试探。
试探我知不知道。
我装作听不懂，往后缩了缩，手摸到后腰的草环，轻轻一按。
三长两短。
噬灵蚓皇收到指令：**“盯住，别动，等我下一步。”**
地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
黑袍的腿，微微一颤。
他察觉了。
可他没动。
就那么站着，像是在等。
等我先动。
我低头，手还在抖，嘴里小声嘀咕：“他……他是不是……想把大阵变成他的？”
林九章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缩脖子：“我……我瞎猜的……就是觉得……他不是要毁阵……是要……要把它变成别的东西……”
阵法峰主脸色铁青：“荒谬！护山大阵岂能被夺？”
我小声说：“可……可他刚才引的气，不是往破坏走的……是往……往核心走的……就像……就像往锁眼里插钥匙……”
全场一静。
黑袍嘴角，缓缓往上扯了扯。
不是笑。
是确认。
他确认了。
有人看懂了。
而这个人，是他三年前见过的。
我低头，手抖得更厉害了，可指尖，已经悄悄在焦土上划出一道暗纹。
那是给噬灵蚓皇的标记。
等他再动。
等他再引气。
我就顺着那路，反向钻进去。
看看他到底想唤醒什么。
看看这大阵底下，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黑袍慢慢抬起手，掌心朝上，黑气再次凝聚。
林九章大喝：“准备迎击！”
我靠在残石边，手扶地脉，目光沉静。
他知道我在等。
我也知道他在等。
等谁先忍不住。
等谁先露底。
他掌心的黑气越聚越浓，像是要把整个阵台都吸进去。
我指尖一动，毒粉的痕迹已经连成线。
就在这时，大阵深处，传来一声低响。
不是警报。
不是震动。
像是一扇门，被轻轻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