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道残缺的“佛”字符文还在发烫,我脚心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热流顺着经络往上爬。空寂说我是炉,我还真就当了回炉子。
不烧他,先烧自己。
闭天蛊膜快撑不住了,边缘已经开始卷曲,像块烤糊的饼。再这么下去,我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得把体内的佛性全吐出来,到时候别说反击,能不能保住神智都难说。
可截体术练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防毒、隔毒、排毒,从来没想过——它还能反过来用。
既然他是要炼舍利,拿我当炉灶使,那我也别客气了。炉子点火,总得有点燃料吧?
我咬破舌尖,不是为了结膜,而是让血直接灌进喉咙底下的七处死穴。归冥毒还剩一点渣在肺叶边上,佛性碎片也在识海里乱窜,正好凑一块儿。
左手抹过胸口,指尖带血,在皮上画了个倒蛊纹。这招我没练过,纯粹是瞎蒙的,心想事成那种。好在我这人运气一向不错,死不了。
“蚯蚓,出来干活。”我在心里喊了一声。
腰带上那团肉呼呼的东西抖了抖,噬灵蚓皇慢悠悠地往我左臂游,一路钻进经络,像是条懒蛇穿山洞。它一动,彩虹晶核的能量就跟着渗出来,不多,刚好够点着火。
我深吸一口气,把蛊纹一收,截体术从“封”变“导”,不再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外冲,反而推了一把。
毒和佛性混在一起,顺着血往下压,咔咔几声,全塞进了七处死穴里。每塞进去一股,眼睛就黑一下,瞳孔缩成竖线,跟猫似的。等最后一股灌进尾椎骨那个老毛病的位置,我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跪下去。
成了。
七颗毒核,稳了。
虽然不知道能撑多久,但至少现在它们听我的。
空寂还是背对着我,手里的竹枝插在土里没动。但他袈裟下摆鼓得更厉害了,像里面藏了个小风箱在打气。我知道他在吸雷灵,也知道自己正被当成燃料烧着,可我现在顾不上计较这个。
花倾城还瘫在那边,脸朝地,手指头偶尔抽一下。她没死,也没彻底昏过去,就是卡在醒不来又断不了气的缝里。这种状态最适合试新招。
我抬起右手,掌心朝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轻轻往地上一按。
不是牵引,是反向输出。
三处毒核同时震了一下,压缩过的毒蛊混合流顺着指尖溜出去,像根看不见的针,扎进她身下的地脉节点。
她猛地一颤,整个人弓起来,又重重摔回去。眼皮底下闪过一片光影——千纸鹤,一只接一只地飞,飞到一半就碎成灰。
行了,有效。
这玩意儿不仅能伤人,还能撬记忆。虽然只开了个缝,但已经够我确认一件事:她脑子里那段雨夜折纸鹤的回忆,确实是假的。而且假得很糙,连过渡都没做圆。
看来当年我下手太急,以为换个酒杯就能糊弄过去,结果留下了这么大个窟窿。
我收回手,毒核重新沉进经络,表面装出一副快断气的样子,肩膀一耷,灰袍蹭着焦岩滑下半寸。其实心里挺乐——原来截体不是终点,是开关。
以前我总想着怎么把毒拦在外头,现在倒好,干脆把毒和佛性一起炖了,端出去当菜上。
“和尚。”我嗓音哑得像砂纸磨墙,“你炼舍利,我炼杀招——咱们都不是安分的炉。”
话出口,风都没动一下。
他没回头,也没答话,但那件灰袈裟鼓动的节奏慢了下来,像是吃饱了的人打了个嗝。竹枝插在土里,符文链早散了,只剩个歪歪扭扭的圈印子。
我知道他在看我。
不是用眼睛,是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扫。就像小时候偷吃供桌上的桃子,明明没人看见,却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
可我现在不怕了。
怕也没用,不如试试能走多远。
我悄悄活动了下手指,七处死穴里的毒核安静地趴着,随时能炸。只要我想,下一击可以直接轰进她识海,把她这些年攒的记忆全搅成浆糊。
但我不能。
她还得说话。
谁教她折千纸鹤?谁换了交杯酒?盲眼说书人失踪那天,有没有人在茶馆外捡走一根断竹杖?这些事,活着的人才能答。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不是因为累,是因为体内那股劲憋着没放。七颗毒核像是七枚钉子,把我钉在原地,稍微动一下就会松动。
但这感觉……还不错。
至少比被人当炉子烧强。
我抬眼看向空寂的背影,忽然笑了:“你说每月十五取一丝雷灵,三百七十枚差最后一颗。那你知不知道,我挨雷劈的时候,蚯蚓一直在放屁?”
他肩头微微一僵。
我继续说:“那屁不是白放的,护山结界三分之一靠它撑着。你要炼最后一颗舍利,得先问它愿不愿意断气。”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损。
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以为我在给他打工,其实他才是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
三年来,我被雷劈三十七次,他收了三百六十九枚雷灵,差那一枚,不是数量不够,是条件没到——必须是在我命格受引、佛性外溢、毒核成型的瞬间,才能凝出真正的终阶舍利。
换句话说,他等的不是时间,是我这一招“截体新用”。
我越想越清楚,嘴里也不闲着:“和尚,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阵一合,我就只能乖乖被抽?可你忘了件事——”
我慢慢直起腰,声音压低:“炉子要是自己点了火,烧出来的,可就不一定是舍利了。”
风忽然停了。
毒雾悬在半空,一缕不动。
空寂终于动了手指,轻轻抚过竹枝顶端,像是在检查有没有裂痕。
我没再说话,右手缓缓收进袖子里,指尖勾住腰带上的噬灵蚓皇脑袋。它缩了缩,表示收到指令。
七颗毒核静静蛰伏,等我一声令下。
花倾城的手指又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空寂站着,没走,也没回头。
我站在原地,灰袍破洞里钻进一丝凉气,贴着皮肤往上爬。
手指曲起,像扣着一根看不见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