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根青铜桩,它在月光底下微微发亮,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一遍。刚才空寂那老秃驴蹭的?还是有人提前动了手脚?管他呢,反正现在这玩意儿得听我的。
断剑横在胸前,血从指尖滑下去,顺着剑脊那道凹槽往下淌。三年前埋这九根桩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还特意选了带螺旋纹的青铜料,说白了就是个大号螺丝钉,拧进去就拔不出来——除非你拿命去转。
腰间的噬灵蚓皇突然绷直了,跟块木板似的贴在我皮带上。我知道它在等,等那一声令下,好把憋了这么久的一口气全喷出来。这蠢虫子最近胃口见长,一顿能吃半只卤鸡,昨晚我还听见它半夜打嗝,彩虹晶核闪得像庙会灯笼。
风向变了。
南边那股湿气卷着土腥味扑过来,正好能把右翼的毒粉往敌堆里送。我抬眼扫了圈地势,左翼十七个人已经沉进地下三尺,只留一根蛊线连着我手腕,轻轻跳着,跟脉搏似的。中门那三人组趴在地上,锁链缠在胳膊上,头都不抬,稳得很。
就差这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不是受伤,是紧张到牙根发酸的老毛病又犯了。小时候在乱葬岗被毒蛇追着跑也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果核,结果咬破舌头,满嘴血腥还得装没事人。
“哭唧唧。”我低声叫它名字,“护阵。”
它没动,但身体猛地鼓了一圈,肉粉色的表皮拉得发亮,头顶草环都翘起来了。彩虹晶核在里面转得嗡嗡响,像是锅里煮沸的糖浆。
我举起断剑,剑尖对准东谷中央那根主引信。
下压。
“爆!”
轰——
地面炸开的瞬间,我耳朵一聋。蓝焰冲天而起,不是火,是蛊气和阵法共鸣烧出来的光,像一口倒扣的大钟罩住整片山谷。碎石飞溅,夹着黑烟和残肢,几个刚爬起来的魔修直接被气浪掀翻,撞在岩壁上弹回来,落地时脑袋歪成怪样子。
九根倒锥阵眼同时炸裂,每根都连着三百条蛊线,这一爆,等于七百多个陷阱一起撕开。那些藏在土里的噬魂蛊残息全被激活,随着震荡波钻进敌人耳鼻,当场就有十来个抱着头跪下,眼耳口鼻往外冒黑水。
我没等烟散。
“左翼起!”
话音落,十七道人影从地底破土而出,动作整齐得像割麦子。他们手里没拿兵器,全是短匕和钩索,专挑腿窝和后颈下手。一个魔修刚转身,就被三把匕首架住肩膀,下一秒整个人腾空,摔进自己同伙怀里,砸倒一片。
“右翼——撒!”
南风正劲,毒粉随气流飘出,灰蒙蒙一层,落在敌阵头上就像春日柳絮。没人察觉,直到有人开始咳嗽,接着嘴角抽搐,瞳孔缩成针尖。这是柳蝉衣特调的“迷心散”,闻着像炒糊的芝麻,发作却悄无声息,先乱神志,再废经脉。
中门那三人依旧不动,蹲在缺口两侧,像三尊石像。但他们手里锁链已经绷紧,寒光一闪一闪,只要有人往外冲,立刻绞杀。
整个战场活了。
喊杀声、惨叫、骨头断裂的脆响混成一片。魔道那边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现在全乱了套。有人想往后撤,却被前面的人堵死;有人想结防御阵,刚画符就被毒粉呛得手抖。更倒霉的是踩到残蛊线的,脚底一麻,整条腿瞬间僵硬,扑通栽进火堆里,烧得嗷嗷叫。
我站在高岩上,灰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尾那颗红痣有点发热,大概是血流太快。但我脸上没表情,只盯着中央那片混乱。
赢了八分。
剩下的两分,得靠接下来这几步。
“哭唧唧。”我又摸了摸腰间,“还能再来一波不?”
它尾巴轻拍我一下,像是在说:你给的卤鸡爪够多就行。
我咧嘴:“待会儿打赢了,让你啃鸡脖子。”
它立马挺直身子,晶核转得更快,连肉褶都绷平了。
我低头看脚下地形。东谷结界虽然炸了,但边缘还有些残阵在撑着,蓝光忽明忽暗,像快断电的路灯。里面还有不少人没倒,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抱团,背靠背结小阵型,显然是想稳住局面。
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我抬起断剑,这次没再校准,直接划出一道弧线,指向东南角那片塌陷的坡地——那是第二引爆点,埋了四十八枚子母雷蛊,专克抱团硬扛的货。
剑落三分。
“准备二次爆阵。”
腰间的噬灵蚓皇开始轻微震颤,体表温度升高,尾巴卷住我腰带打了个结,明显是在蓄力。它放屁可不是随便吹口气,那是一次小型灵压释放,能引发连锁反应,把埋着的雷蛊全催起来。
我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东谷深处传来一声闷吼。
不是痛苦,是命令。
有人在组织反击。
我眯眼望去,只见一团黑雾正在聚拢,中间站着个高个子,披着残破斗篷,双手举着一面幡旗。那旗子我没见过,但上面流转的符文让我心头一跳——能抗住第一波爆炸还不散架,说明这人懂阵。
麻烦了。
我立刻改令:“左翼别追击太深,收网回防!右翼补毒,封锁退路!中门——给我盯死那个拿旗的!”
传令刚完,东南坡地猛然一震。
“哭唧唧!”我低喝,“放!”
它没犹豫,尾部猛地一胀,随即——
砰!!!
一道彩虹色气柱轰然喷出,贴着地面横扫过去,撞上坡地瞬间炸开。轰鸣声比刚才还响,泥土混合着火球冲天而起,连带着四十八枚雷蛊接连引爆,形成一条火龙沿着坡势蜿蜒而下,直扑敌群后方。
冲击波扫过,那面幡旗剧烈晃动,终于“咔”地裂开一道缝。
拿旗那人踉跄一步,但仍站着。
我冷笑:“还挺硬。”
正要下令第三波压制,忽然感觉脚下震动不对。
不是爆炸余波。
是有人在挖。
我低头看向脚边岩缝,那里原本插着根鸡骨头,是我刚才啃完扔的。现在那骨头不见了,缝隙边缘有新鲜刮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撬过。
我皱眉。
谁这时候还敢往我脚下动手?
我缓缓蹲下,手指探进缝里一摸——湿的。
不是雨水。
是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