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闪了一下。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却已经摸到了剑柄。刚才那一下不是风,也不是错觉,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墙缝里的蜈蚣尸体还在那儿挂着,但它的毒腺已经干了,说明没人再操控它。
东廊尽头开始震动。
三块石砖从墙上弹出,落地时发出金属碰撞声。烟尘散开后,三具机关兽站成三角阵型,眼睛亮着幽蓝的光,直勾勾盯着我。
它们的腿关节是青铜铸的,走起来咔哒响,像有人在用铁筷子敲碗。最前面那只抬起前爪,爪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火星。
我知道这种东西不好对付。它们不靠灵力驱动,而是靠神识追踪。只要我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就躲不开。
但我有办法。
我往后退半步,袖子里的蛊卵滑进掌心。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上去。七只幼虫瞬间孵化,贴着地面爬出去,分成三路分散它们注意力。
中间那只机关兽立刻转向左边的虫子,刚迈出一步,就被噬灵蚓皇打了个屁糊了一脸。
淡金色气体飘出来,在空中凝成一层膜。那家伙动作一下子变慢,像是踩进了胶水里。另外两只想绕过去,我也早有准备。
指尖一弹,一只幼虫钻进右侧机关兽的膝盖缝隙。它才走了两步,整条腿就塌了,扑通跪在地上。另一只冲得猛,直接撞上了结界,脑袋卡在里面晃不出来。
我拍拍衣服走过去,顺脚把趴着的那只踢翻。它想翻身,我蹲下,把剩下的蛊卵按进它胸口裂缝。
“炸。”我说。
轰的一声,碎石飞溅。剩下那只终于挣脱结界,可它刚抬头,我就跳到它背上,一脚踩碎它的头盖骨。
安静了。
我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倒下的残骸。这些家伙比我想象中快,再晚半步,我现在可能已经被撕成两半。
肩上的噬灵蚓皇懒洋洋抬起头,草环歪在一边。“老伙计,该干活了。”我拍了拍它。
它哼了一声,张嘴吐出一枚彩虹晶核。拳头大小,浮在前面三尺高,光不刺眼,但照得很远。通道全貌一下子清楚了——往下斜的甬道,两边墙上刻着褪色符文,尽头被浓雾堵死。
我往前走两步,伸手探了探雾气。湿的,带着点腥味。
“有毒。”我说。
噬灵蚓皇翻了个白眼,像是在说“这还用你说”。
我把一块桂花糕塞进它嘴里,“吃完了再放屁。”
它嚼了几下,肚子鼓起来,然后朝雾里喷出一团黏液。黏液碰到雾气,变成一张细网,慢慢往前铺,吸走了那些灰白色的颗粒。
一条干净的小路出来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符纸,贴在额头上。这是青玉峰主上次喝醉后塞给我的,说是能让人看起来像死人。现在正好用上。
三只幼虫顺着墙壁往上爬,扫描那些符文。我没急着进去,蹲在门口等反馈。
十息后,虫子回来了。
没有杀阵波动,也没有陷阱信号。但深处有一股气息,沉得很,不像活物,也不像死物。更像是……门。
我眯起眼,竖瞳浮现。视野里多了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空气中有微弱的能量流动,像是呼吸节奏,一长一短,间隔固定。
“不是法宝。”我低声说,“也不是尸体。”
噬灵蚓皇扭头看我,尾巴轻轻摇了摇。
“是门。”我又说一遍,“而且它在等人打开。”
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这种地方一般人躲都来不及,可我知道,越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越可能藏着大机缘。
我站起来,拍掉膝盖上的灰,抬脚往里走。
刚踏进第一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来时的石门正在缓缓闭合。我没拦,也没回头。这种遗迹最喜欢玩这套,关了就关了,反正我也不会回去。
通道越走越窄,坡度也变陡。脚底能感觉到轻微震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转。墙壁上的符文开始发光,随着我的脚步一闪一闪,像在记录什么。
我让一只幼虫留在原地做标记,结果它爬了不到五步,身上的荧光就被吸走了。这里的规则不一样,不能靠常规手段记路。
“你撑得住吗?”我摸了摸肩上的噬灵蚓皇。
它打了两个嗝,表示没问题。
又往前走了几十步,雾气越来越厚。彩虹晶核的光只能照出前方几尺,再远就模糊了。我停下,让另一只幼虫爬到头顶探路。
它传回画面:前面还有二十步,有个拱形入口,门框上刻着半句话——“入此门者,断前尘”。
我没念完,怕触发什么禁制。
正要继续走,脚下突然一滑。
低头看,地面有一层滑腻的东西,像是某种分泌液。我蹲下蹭了点闻了闻,有点像蚯蚓洞里的泥,但更臭。
“你拉的?”我问噬灵蚓皇。
它甩尾巴否认。
我皱眉,把幼虫派下去查。它们钻进缝隙,几分钟后带回消息——下面有空腔,很深,里面全是这种黏液,还在缓慢流动。
不是死物。
是活的。
这个通道本身就在呼吸。
我盯着地面看了会儿,忽然笑了。“难怪刚才那些机关兽是从墙上出来的。这地方根本就是个怪物,咱们走在它肠子里。”
噬灵蚓皇打了个饱嗝,似乎还挺满意这个比喻。
我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往前走。二十步很快到,拱门就在眼前。门框两侧各有一个凹槽,形状像手掌印。
我伸手试了试,刚好能放进去。
但没急着按。
这种地方,手放上去之前最好想清楚后果。我让两只幼虫先探进去,结果它们刚碰到凹槽边缘,就被弹了出来,身上多了焦黑痕迹。
有电。
我收回虫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小撮灰色粉末。这是上次从执法堂偷来的绝缘粉,专门用来对付这类机关。
撒在掌心,再伸手。
这次顺利按了进去。
门没开。
等了三秒,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正要抽手,忽然感觉掌心发烫。低头一看,凹槽里浮现出一行字:“需双生之契。”
“双生?”我愣了下。
回头看噬灵蚓皇。
它正啃着最后一块桂花糕,腮帮子鼓鼓的。
我把它拎起来,按在另一个凹槽上。
“别乱动。”
它瞪我一眼,但没挣扎。
一秒,两秒……
第三秒,整个拱门亮了起来。符文由灰转金,嗡鸣声从地下传来。门缝里涌出一阵热风,吹得我头发乱飞。
门开了。
里面不是房间,也不是大厅,而是一条向下的螺旋阶梯,看不到底。空气里有种熟悉的味道——和归元令上的锈味一样。
我松开手,退后一步。
“刚才那句话没说完。”我说,“断前尘之后呢?”
噬灵蚓皇吐出一根草茎,上面写着三个字:“忘姓名”。
我笑出声。“好家伙,进来就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它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不一定真忘,也可能只是名字变了。
我盯着那台阶,站了很久。
最后把断剑握紧,迈步走了进去。
阶梯第一级石板在我脚下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