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门后,手指还捏着那颗果核。门缝里的脚印湿漉漉的,像刚从河底爬上来的人踩过。我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果核慢慢塞进嘴里,牙尖一磕,壳裂了。
竖瞳开了。
视线立刻变了,地面、墙壁、头顶的砖缝,全都透出淡淡的灵脉纹路,像是有人用炭笔在石头上画了无数条歪歪扭扭的线。十七只噬灵虫在我袖口里轻轻抖了下,知道要干活了。
我让它们分三路走,贴着墙根往前面探。通道尽头是个大厅,三方人马已经占好了位置,谁也不让谁。
左边是玄甲军,领头那个披着铁皮罐子似的重铠,腰上挂着一块刻着“律”字的铜牌,走路都带着回音。右边是影窟的老太婆,撑着一把黑伞,伞骨是铁丝编的,手指头缠在上面,跟蜘蛛织网似的。中间那群人最跳,焚天阁的,领头的是个年轻人,手里举着一面红幡,火苗子在他头顶乱窜,像是随时要烧到自己头发。
他们都在等。等什么?不知道。反正谁也不肯先进。
这就好办了。
我让三队虫分别靠近他们的脚边,每只虫背上都沾了一点柳蝉衣给的“惑神粉”。这玩意儿不杀人,就是让人脑子发懵,看谁都像敌人。虫子爬得慢,但稳,顺着地砖缝隙一点点蹭过去,没人注意到鞋底多了点灰。
第一波粉撒下去,三个人同时皱眉。玄甲军首领把手按在刀柄上,焚天阁少主抬头瞪了他一眼,影窟老太婆的伞转了个方向。
但他们还没动手。
我知道得加点料。
召回两队虫,集中往中间挤。目标是玄甲军和焚天阁交界的地方。我挑了只最机灵的,让它钻进一个哨兵的靴子底下。那家伙站得笔直,可脚下已经开始痒了。
虫子轻轻咬了一下。
那人猛地一颤,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扑,手里的通行符“啪”地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焚天阁一个弟子怀里。
那弟子愣了下,顺手接住。
“抢令!”玄甲军那边立刻吼起来,一群人拔刀。
“放屁!你们自己摔的!”焚天阁反呛,红幡一甩,火舌“呼”地喷出来。
两边对上了。
我盯着影窟那边,老太婆没动,伞面微微下沉,像是在笑。她不动最好,让她看着就行。
打起来了。
刀光和火焰撞在一起,震得地砖都在抖。玄甲军结阵,金盾叠成墙,焚天阁直接炸符,火球一个接一个往外扔。有块碎石飞过来,砸在我藏身的门框上,落了一脖子灰。
我没躲。
这时候动一下都是找死。
我让剩下的虫全趴在地上,听着动静。十一只还活着,能用。刚才那一通乱战,把大厅中央的巡逻机关也惊动了,几只铁狗模样的东西从墙角钻出来,鼻子冒着烟,正到处嗅。
但没人管它们。
三方打得眼红,连影窟的人都出手了。老太婆一抬手,七八具傀儡从阴影里爬出来,穿着破烂道袍,脸上没皮,全是骨头。她没指定打谁,就让傀儡往人群里冲。
场面彻底乱了。
我摸了摸肩上的噬灵蚓皇,它缩成一圈,草环早就熄了。我扯下灰袍一角裹住它,免得灰尘呛着。
现在该我动了。
正门不能走,灵镜阵就在那儿立着,照妖镜一样,谁隐身都没用。我让虫群往墙里钻,沿着之前探好的排水暗渠路线走。这些虫早就在砖缝里做过标记,像蚂蚁搬食一样,一路留着微弱的蛊息。
十一只虫轮流啃,嘴小但耐烦。砖缝被一点点磨开,石粉簌簌往下掉。半小时后,一条窄道通了,刚好够人爬过去。
我低头钻进去。
里面黑,没光,空气闷得像井底。我靠手摸着往前挪,膝盖压着碎石,疼得直咧嘴。中途遇到两台巡逻机关兽,虫子提前发现了,我在它们经过前撒了点“哑火散”,那玩意儿一吸,鼻子就堵了,转个圈走了。
爬了大概百来丈,前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青铜巨门,高得看不见顶,门上刻着九个空槽,像是要插什么东西进去才能开。门缝里透出一缕光,青的,不太亮,但能看出里面有东西在动。
我贴墙坐下,喘了口气。
回头看看,还能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有人喊“禁器启动”,接着一声巨响,整个通道都晃了一下,灰尘从头顶哗哗往下掉。
我摸了摸胸口,符文石还在发烫,贴着皮肤,热得有点疼。
门没开,但我已经到了。
我让最后十一只虫分散开,五只守后路,六只贴在门边听动静。我自己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半截蜡烛头。这不是普通蜡烛,是柳蝉衣炼的“静心引”,点燃了能压住心跳,免得被里面的感应阵察觉。
我正准备点,忽然发现门缝下的地上,又有脚印。
还是湿的。
和外面那一模一样的赤脚印,从门里延伸出来,走到一半,又退了回去。
我盯着那痕迹,没动。
烛九阴在我断剑里轻轻抖了下,蛇首张了张嘴,倒着说了一句:“……来的早。”
我把它按住,低声说:“别吵。”
然后我把蜡烛头收起来,改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细铁丝,弯成钩状,轻轻插进门缝。往里一勾,再一拉。
“咔。”
里面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个机关松了。
门外的地砖突然下陷半寸,紧接着,右侧墙面缓缓裂开一道缝,比刚才的暗渠宽些,足够人侧身通过。
我看了眼肩上的噬灵蚓皇,它尾巴卷了卷,表示还能撑。
我起身,弯腰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