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妇人,店内的茶香似乎都染上了一丝阴霾。阿琪担忧地看着我:“小凯,你打算怎么查?”
我目光沉静,望向窗外渐斜的日头,心中已有决断:“寻常探查,费时费力,容易打草惊蛇。既然涉及阳寿未尽之横死,魂魄必然含冤滞留,怨气未散。我准备开坛做法,自问阴差,直接向管辖此地的阴司鬼吏询问缘由!”
“自问阴差?”阿琪吃了一惊,“这……这太冒险了!沟通阴阳,稍有不慎便会折损阳气,甚至触怒阴司!”
“无妨。”我摆摆手,眼神坚定,“祖师爷传下这‘问阴’之法,本就是为查明冤屈,维护阴阳秩序。我持身以正,心念无私,又有法器护体,当可一试。此事蹊跷,寻常手段难以速查,唯有此法,或可直指根源。”
阿琪知我心意已决,不再劝阻,只是郑重道:“那我为你护法。”
时辰紧迫,需在阳气未尽的傍晚进行。我让阿琪关上店门,挂上“东主有事,暂不营业”的木牌。随后,我在店堂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设下简易法坛:一碗清水,三炷通幽香,一盏油灯,以及我那柄传承多年的雷击木匕首作为法剑。
我净手焚香,换上一身干净的深色道袍,屏息凝神。阿琪则手持我平日用的辟邪桃木剑,静立在我身后三步之处,为我护持周全。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我脚踏七星步,手掐召阴诀,立于法坛之前。点燃通幽香,青烟笔直而上,却在离地三尺之处诡异地盘旋起来,仿佛沟通了某个无形的通道。我以木匕首轻点清水,口诵太上洞玄灵宝问阴真言:
“天地玄黄,阴阳分明。今有信人周氏世凯,虔心拜请本地阴司执事。有枉死之魂,阳寿未尽,怨气冲霄,恐扰阴阳之序。恳请神君明示其死因缘由,以安亡魂,以正法度!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我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集中于眉心祖窍,感应那冥冥中的阴阳界限。店堂内烛火摇曳,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分,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来自九幽的檀香与阴冷混合的气息。
片刻之后,我身前那碗无根清水的水面,忽然无风自动,泛起细微的涟漪。涟漪中心,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扭曲的画面,并有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查,枉死城新录阴魂,张氏根生,阳寿当有八十二载。今寿七十二而终,乃因外邪侵体,毒煞攻心。其死因,系饮下蕴含‘蚀心草’与‘怨婴蛊’之药酒,心脉尽断,魂魄受蚀而亡。”
随着这冰冷的声音,水面的画面逐渐清晰: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老人身影(应是张老爹),接过一个矮小身影递来的褐色酒瓶,仰头饮下……随后,他面露痛苦,捂住心口倒地,一股黑红色的邪气从他七窍中钻出,缠绕其魂魄,将其强行拖出体外!
蚀心草!怨婴蛊! 我心中巨震!这是两种极其阴毒邪门的东西,绝非寻常人能配制!蚀心草能悄无声息地腐蚀心脉,造成急病猝死假象;而怨婴蛊更是以夭折婴儿的怨念炼成,能污染魂魄,使其无法顺利往生,甚至可能被炼化为邪祟!
“何人所为?”我以神念追问。
水面画面切换,显现出一个尖嘴猴腮、眼神闪烁的矮小男子形象,正是镇上那个游手好闲的赵矮子!但画面并未停止,紧接着,在赵矮子身后,隐约浮现出一个笼罩在灰袍中、看不清面容的消瘦身影,那人手中把玩着几个同样的小药瓶,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幕后黑手! 果然有人指使!
“此邪人何在?”我再次追问。
阴差回应:“其气息隐匿,邪法护体,难以精准定位。然其活动轨迹,多缠绕城西乱葬岗及废弃义庄一带,阴气最盛之处。慎之,慎之……”
话音落下,水面涟漪平息,画面消散,那冰冷的联系也随之中断。通幽香燃尽,店堂内的阴冷气息渐渐褪去。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额头已见冷汗。这次“问阴”消耗不小,但收获极大!不仅确定了张老爹是被人用邪药害死,锁定了赵矮子这个直接经手人,更重要的是,发现了背后还有一个更危险的、精通邪术的灰袍人!而他们的活动据点,很可能在城西乱葬岗和废弃义庄!
“怎么样?”阿琪连忙上前扶住我。
我将问阴所得尽数告知。阿琪听后,脸色发白:“蚀心草、怨婴蛊……这、这是多么歹毒的手段!那个灰袍人,想干什么?”
“炼制邪药,害人性命,污染魂魄……所图必然不小!”我擦去冷汗,眼神锐利,“乱葬岗和义庄阴气重,确实是藏污纳垢、修炼邪法的好地方。此事不能再拖,必须尽快行动,阻止他们继续害人!”
夜幕已然降临。我和阿琪简单吃了些东西,恢复体力。随后,我画了几张更强的隐气符和破邪符,阿琪则准备了一些解毒、宁神的药粉药油。
子时将近,阴气最盛,也是邪祟活动最频繁的时候。我和阿琪悄然离开“奕航店”,如同两道影子,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向着城西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乱葬岗和废弃义庄潜行而去。
一场直捣黄龙、正邪交锋的夜探,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