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孩子的病后,我和阿琪在老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告别父母乡亲,返回了镇上的“奕航”。段哥一家千恩万谢,硬是塞给我们一大包自家种的土产,那份淳朴的感激之情,比任何酬劳都让人心暖。
回程的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阿琪带着淡淡笑意的侧脸上。她看着窗外飞逝的田野,轻声道:“小凯,能帮到人,真好。”
我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是啊,无论是驱邪捉鬼,还是治病救人,亦或是安抚人心,这份“能帮到人”的踏实感,正是我们坚守“奕航”的意义所在。
回到店里,生活再次回归熟悉的节奏。开门营业,打理草药,研习道法,日子平静如水。然而,这份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最明显的变化是阿琪。
自从青城山归来,又接连处理了几桩实实在在帮助乡邻的事情后,她似乎找到了除道法之外,另一条与她天性更为契合的道路——医药。她待在药圃和捣药间的时间越来越长,翻阅的也不再仅仅是苗疆秘术,还托人从城里买来了不少《本草纲目》、《伤寒论》 等医书,甚至还有一些西医的入门书籍。她开始更加系统地整理苗寨传承的草药知识,并结合中医理论,尝试配制一些更具普适性的药茶、药浴包和家常小药方。
“小凯,你看,”她兴奋地拿着一包新配好的药散给我看,“这是用鱼腥草、金银花、桔梗加了一点苗疆的清喉叶配的‘清肺散’,对伤风咳嗽、喉咙肿痛特别有效!我给前街咳嗽的王奶奶试了试,她说舒服多了!”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彩,我由衷地为她高兴。阿琪天性善良,心灵手巧,对草木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这条路或许更适合她发挥所长。
于是,我们商量后,对“奕航”的经营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整。店堂一角,我们增设了一个小小的药柜,摆放着阿琪炮制的各种常用草药、药茶和药散,明码标价,价格十分公道。旁边还贴了一张红纸,写着“常见小恙咨询,免费诊脉(粗浅),酌情荐药”。我们不图赚钱,只为方便街坊,也让阿琪的所学能真正派上用场。
起初,乡亲们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阿琪太年轻。但几次下来,无论是孩子积食、妇人痛经,还是老人风寒湿痛,经阿琪望闻问切后,推荐的那些看似普通的草药或药膳方子,往往都能收到不错的效果,而且花费远比去医馆便宜。渐渐地,“奕航”的阿琪姑娘“医术好、心肠好”的名声,便在街坊四邻中传开了。来店里买香烛纸钱的,顺便让阿琪“给瞧瞧”的人,也多了起来。
而我,则将更多精力放在了道法的精深研习和“奕航”与阴阳两界关系的思考上。经历了这么多,我越发觉得,道法不仅是术,更是理。如何更好地持身守正,如何更精准地把握那道阴阳界限,如何在规则内行善积德,是我需要不断参悟的课题。偶尔有涉及风水、安宅、或是确实有些“不干净”的委托,便由我出面处理。
我们俩,一个主“道”,一个精“医”,一个应对“非常”,一个服务“日常”,相辅相成,“奕航”的日子过得愈发充实而安稳。
这天傍晚,我们正准备关门,淋总却来访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位气质干练、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士。
“小师父,阿琪姑娘,打扰了。”淋总笑着介绍,“这位是省城来的李教授,是位民俗学家,对本地的民间信仰和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他听说了‘奕航’和一些……嗯,特别的事情,很想跟二位交流一下。”
李教授客气地递上名片,眼神中充满了学者特有的探究欲:“久仰二位大名,尤其是小凯师父在风水玄学上的造诣,和阿琪姑娘神奇的苗医药术。不知能否赏光一起吃个便饭,聊一聊?”
我和阿琪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与学者交流,这还是头一遭。但我们行事光明磊落,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便欣然应允。
饭桌上,李教授没有追问任何神神鬼鬼的具体细节,而是更多地询问本地丧葬习俗、节气禁忌、草药传承以及人们对自然现象的古老解释等。他的问题很有深度,也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反思了自己所从事的事情的文化价值。
“民间信仰和传统医药,其实都是先民们为了生存繁衍,在与自然、疾病、未知共处中,积累下的宝贵经验和智慧结晶。”李教授感慨道,“像二位这样,既能传承古法,又能与时俱进,切实地服务乡邻,非常难得。”
这次交流,让我们觉得,“奕航”的存在,似乎又多了一层意义。
送走淋总和李教授,月色已上中天。我和阿琪漫步回店。
“小凯,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阿琪轻声说。
“嗯,是挺好的。”我点点头,看着身边笑容温婉的她,看着眼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宁的“奕航”招牌,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日子还在继续,平淡,真实,温暖。而我们的故事,也将在这种温暖的烟火气中,静静地书写下去。也许明天,又会有新的故事上门,但无论来的是什么,我们都有信心,携手面对。
(本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