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小镇,在和风细雨中焕发着生机。与王叔、赵老板他们一同调理完镇上的几处风水小患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忙碌而平实的节奏。阿琪的药圃里新苗吐绿,我每日的打坐练气也感觉与天地灵气的交融更为顺畅。山神土地的赐福,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提升着我们的根基。
这日深夜,月隐星稀。我刚刚结束晚课,正准备歇息,贴身收藏的阴司令牌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冰凉的悸动!不同于以往接收讯息时的温和,这次的悸动带着一种尖锐的警告意味!
我心中一凛,立刻取出令牌。只见令牌上“赏善罚恶”的印信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一股充满焦急与愤怒的神念强行涌入:
“阳世行走周世凯!速至城西乱葬岗!有罚恶司勾魂鬼差违规索命,目标阳寿未尽!情况危急,阻之!持吾令牌,严惩不贷!”
罚恶司鬼差违规索命?!
我头皮一炸!这可是大事!阴司律法森严,鬼差违规索拿生魂,乃是重罪!而且令牌直接下令“阻之”并“严惩”,说明事态极其严重!
“阿琪!快!城西乱葬岗!有鬼差作恶!”我来不及细说,抓起七星剑和一叠符箓就冲出静室。阿琪闻声,毫不迟疑,抓起苗刀和药囊紧随而出。
情况紧急,我满脑子都是阻止恶行、解救生魂,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仓促之间,将那块至关重要的阴司令牌,遗忘在了静室的案头!
我们施展身法,如同两道青烟,疾奔城西。乱葬岗阴气森森,还未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锁链的呼啸声以及一个男子惊恐愤怒的咆哮!
“放开我!我阳寿未尽!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哼!区区阳魂,也敢反抗阴差!找死!”一个冰冷倨傲的声音厉喝。
我们冲进乱葬岗,只见两名身穿黑色皂袍、手持勾魂索的鬼差,正围攻一个身形模糊、但阳气未散的生魂!那生魂是个中年汉子,手持一根扁担(应是魂魄依凭之物)拼命抵抗,但显然不是两名正规鬼差的对手,魂体已被锁链扫中多次,黯淡了不少。
“住手!”我见状怒喝,七星剑出鞘,雷光直指那两名鬼差,“尔等身为阴差,安敢违规索拿阳寿未尽之生魂!”
那两名鬼差闻声一愣,停下攻击,回头看来。见是我们两个“阳间法师”,其中一名面色惨白、眼神阴鸷的鬼差,不屑地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道士,也敢管我阴司公务?滚开!否则连你魂魄一并锁了!”
另一名鬼差,则稍微谨慎些,打量着我们:“二位法师,此事乃我罚恶司内务,奉劝莫要自误。”
“内务?”我怒极反笑,“违规索命,草菅人命,这也是阴司内务? 此人阳寿未尽,你们速速放他还阳,并向赏善罚恶司请罪!”
“放肆!”鬼差甲勃然大怒,“你说未尽就未尽?生死簿上写得明明白白!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罢,竟不由分说,挥动勾魂索,化作一道黑光,直向我抽来!速度极快,带着刺骨的阴寒!
“小心!”阿琪娇叱,苗刀出鞘,格向锁链!
“铛!”火星四溅!阿琪被震得后退一步,苗刀上传来刺骨的寒意!这鬼差道行不浅!
“冥顽不灵!”我见对方竟敢直接动手,心中怒火更盛,脚踏罡步,七星剑雷光大盛,一式“雷动九天”硬撼而去!同时左手一扬,数张五雷符激射而出,轰向另一名欲要夹击的鬼差乙!
“轰轰轰!”
雷符炸响,电蛇乱窜!两名鬼差没料到我们道法如此刚猛,一时被雷光逼得手忙脚乱!鬼差乙的锁链被雷符炸得偏移,鬼差甲更是被我的剑光扫中肩头,发出一声痛哼,魂体一阵波动!
“好个妖道!竟敢袭击阴差!罪加一等!”鬼差甲又惊又怒,与鬼差乙对视一眼,眼中杀机大盛!两人同时厉喝,周身阴气暴涨,勾魂索如同两条毒龙,带着森严的阴司法则之力,交织成一张黑色大网,向我们笼罩而下!这是动了真格,要将我们一并拿下!
压力陡增!这阴司法则之力对魂魄有极强的压制效果,我们的道法受到极大限制!七星剑的雷光在法则压制下黯淡了不少,阿琪的苗刀更是难以劈开那无形的法则束缚!
“小凯!他们的力量有古怪!”阿琪吃力地格挡着锁链,焦急道。
我心中也是骇然,这才意识到正规阴差与寻常野鬼邪祟的本质区别!他们动用的是阴司正统的权柄之力,对阳世法术有天然的克制!若在平时,我亮出阴司令牌,自可凭借更高权柄反制,但此刻……令牌没带!
眼看黑色大网越收越紧,那名生魂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我们险象环生!
“没办法了!拼了!”我一咬牙,准备不惜损耗本源,强行施展小五行诛仙印的雏形,哪怕反噬重伤,也要破开这法则之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好大的胆子!”
一声冰冷彻骨、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冷哼,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席卷整个乱葬岗!那两名鬼差施展的法则大网,在这声冷哼下,如同脆弱的蛛网般寸寸断裂、消散!
两名鬼差如遭雷击,浑身剧颤,脸上瞬间布满无边的恐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判……判官大人!饶命!饶命啊!”
只见虚空之中,一位身穿赤红官袍、面如黑铁、不怒自威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手持生死簿和判官笔,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过那两名抖如筛糠的鬼差。正是赏善罚恶司的陆判官!
陆判官根本不理睬那两名鬼差,先是看向那名瑟瑟发抖的生魂,判官笔在生死簿上一点,一道金光没入其魂体:“阳寿未尽,受惊了,回去吧。”那生魂如蒙大赦,化作一道青烟消失,还阳去了。
随后,陆判官才将目光转向我们,在我空空如也的腰间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却并未责怪,只是淡淡道:“阳世行走周世凯,你可知罪?”
我心中一惊,连忙躬身:“弟子……弟子鲁莽,不该与阴差动手……”我意识到他可能指的是我未带令牌之事。
“哼,”陆判官冷哼一声,“临机应变,阻遏恶行,其行可勉。然,身负信物,行事之凭,岂可轻离?若非本官恰在左近巡察,尔等今日危矣!此乃大忌!”
我冷汗涔涔而下,深知判官所言极是。今日若判官未至,后果不堪设想!“弟子知错!定当谨记!”
陆判官神色稍霁,目光转向那两名面如死灰的鬼差,声音冰寒:“尔等身为罚恶司差役,知法犯法,篡改命数,该当何罪?!”
“大人饶命!是……是上官……”鬼差甲还想辩解。
“住口!”陆判官厉声打断,“押回罚恶司,严加审讯!若敢攀诬,罪加三等!”说罢,袖袍一拂,两名鬼差便被无形锁链捆缚,惨叫着被拖入地下,消失不见。
处理完鬼差,陆判官又看了我一眼:“此次功过相抵。令牌乃权柄亦是约束,好自为之。”言毕,身影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
乱葬岗重归死寂,只剩下我和阿琪,心有余悸地对视着。
经此一事,我深深反省。阴司令牌不仅是权力,更是责任和护身符。行事绝不能仅凭一腔热血,更需周全准备,持重而行。规则的重量,远胜于蛮力。
回到“奕航”,我郑重地将令牌重新佩戴在身。这次的教训,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