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佛光如同流星,划破被血色阴霾笼罩的天际。了尘大师施展佛门神足通,携带着我与阿琪,风驰电掣般向西南方的“断龙渊”疾驰。耳边风声呼啸,下方山河飞速倒退。然而,越是靠近断龙渊,天色越发昏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怨毒、绝望的气息也越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那遮天蔽日的血色漩涡,中心就在前方,如同一只倒悬的血色巨眼,冰冷地注视着大地。
五十里路,转瞬即至。
当我们来到一片被黑褐色嶙峋怪石环绕的巨大峡谷裂口边缘时,饶是已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我们心神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断龙渊。此刻,渊底不再幽暗,而是被一种粘稠、翻滚、散发着浓烈硫磺与腐臭气味的暗红色岩浆血光所照亮!那血光并非真正的地火,而是无数被撕碎、扭曲、哀嚎的生魂燃烧、熔炼而成的恐怖能量!它们如同养料,源源不断地汇入渊底中央,一座高达十丈、通体由惨白骨殖垒砌而成、表面刻满流淌着血光的扭曲符文的白骨祭坛!
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房屋大小、剧烈跳动、如同心脏般的暗红色肉球!肉球表面布满了狰狞的血管,每一次跳动,都喷发出海量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污秽邪能,与天空中的血色漩涡遥相呼应!漩涡中,无数灰白色的、充满痛苦与怨念的生魂虚影,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哀嚎着、挣扎着,被强行吸入漩涡中心,碾碎、净化,化作一道道血色能量,注入那颗恐怖的肉球心脏!
这,就是“九幽夺魄炼魂阵”的核心阵眼!一座以万千生魂为薪柴,以白骨为基,以邪心为核心,接引九幽邪力的灭世熔炉!
祭坛周围,上百名身着黑袍、面覆白骨面具、手持各种邪器的幽冥教众,正跪伏在地,狂热地吟唱着某种古老、邪恶、令人作呕的咒文!他们的吟唱声,汇聚成无形的波浪,推动着祭坛的运转。而在祭坛正前方,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血色镶边黑袍、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旋转血雾面具的身影,负手而立!他仅仅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邪气、威压、以及那种与深渊同源的、令人绝望的死寂气息,就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凝固!
“九幽行者”!或者说,是其在人间的化身!
他似乎感应到了我们的到来,缓缓抬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血雾面具下,两道冰冷、漠然、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血色目光,穿透虚空,牢牢锁定在我们身上!尤其是看向了尘大师时,那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凝重与忌惮。
“佛门的人?倒是稀客。” 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惜,来晚了。‘九幽之心’ 已成,万魂血祭已启,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话音刚落,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枯瘦、苍白、指甲漆黑尖长,左手小指处,赫然缺了一截!果然是判官笔所说的那人!
随着他抬手,整个断龙渊剧烈震动!白骨祭坛光芒大盛,那颗“九幽之心”的跳动骤然加速!天空中的血色漩涡疯狂旋转,更多的生魂被撕扯下来!渊底的血色岩浆冲天而起,化作无数条狰狞的、由怨魂和熔岩组成的血龙,发出无声的咆哮,张牙舞爪地向我们噬咬而来!同时,下方那上百幽冥教众也齐齐站起,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手持邪器,如同潮水般向我们围杀而来!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了尘大师白眉飘飞,金刚怒目,面对如此恐怖景象,毫无惧色!他手中九环锡杖一顿,口中发出如同狮子吼般的佛门真言**:
“唵、阿、吽!”
三字真言出口,化作三道巨大的、金光璀璨的“卍” 字,轰然撞向那扑来的数条血龙!
“轰轰轰——!”
金光与血龙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血龙嘶吼、挣扎、崩解,化为漫天血雨!但更多的血龙从岩浆中涌出,前赴后继!而金光“卍”字,在连续轰碎七八条血龙后,也逐渐黯淡、消散!
“邪阵已成,威力无穷!需破其核心,断其根源!” 了尘大师沉声道,一步踏出,身化金虹,主动冲向那祭坛顶端的“九幽之心”!显然,他欲直捣黄龙!
“拦住他!” 九幽行者冷哼一声,右手虚空一抓,一柄通体漆黑、缠绕着无尽怨魂、散发着不祥与毁灭气息的骨剑,出现在他手中!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血色残影,瞬间挡在了尘大师面前,骨剑撕裂虚空,带着凄厉的鬼哭神嚎,直刺了尘大师眉心!
“铛——!”
了尘大师锡杖横挡,佛光与邪气轰然对撞!气浪翻滚,地动山摇!两位当世绝顶高手,瞬间战作一团!金光与血光交织、碰撞、湮灭,每一次交锋,都引得天地变色,空间震荡!我们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两团光芒在空中、地面、甚至虚空之中疯狂闪烁、碰撞!所过之处,山石崩裂,大地塌陷!
“小凯!” 阿琪一声娇叱,苗刀出鞘,碧绿刀芒乍现,数十道淬毒蛊针如暴雨般射向扑来的幽冥教众!同时,她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蛊盅上,三只萎靡的本命蛊(冰玉蚕、赤焰蝶、噬魂蛛)强行飞出,化作三道流光,缠向一名气息最强、手持骷髅法杖的幽冥教头目!
“杀!” 我也毫不犹豫,七星剑雷光前所未有的炽烈!我知道,今日之战,有死无生,唯有一往无前!一口心头精血喷在剑身,剑吟响彻云霄!我脚踏禹步,手掐五雷诀,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紫色雷霆,冲入幽冥教众之中!
“雷动九天!诛邪!”
“轰咔!轰咔!”
雷光过处,血肉横飞,邪气溃散!数名幽冥教众当场化为焦炭!但更多教众悍不畏死,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眼神空洞,状若疯魔,口中喷吐着腥臭的黑血,挥舞着骨刀、邪幡、毒刺,疯狂地扑向我们!更有数十名修为较高的小头目,能驱使怨魂、召唤骷髅、喷吐毒火,攻势凌厉诡异!
这是一场数量悬殊、你死我活的血战!我和阿琪背靠着背,七星剑与苗刀化作死亡风暴,金蚕蛊、冰玉蚕、赤焰蝶、噬魂蛛在人群中穿梭、撕咬、冻结、焚烧、吞噬!符箓、蛊毒、雷光、刀芒如同暴雨般倾泻!血肉、断肢、破碎的邪器、崩溃的邪法,在空中交织、爆裂!
但敌人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我们的道力、蛊力、体力都在飞速消耗!阿琪的本命蛊本就受损,此刻更是光芒黯淡,摇摇欲坠!我的七星剑上雷光也开始减弱,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衣袍!阿琪左肩也被一柄淬毒骨刃划开,黑气缭绕,她咬牙催动蛊毒逼出毒素,脸色惨白如纸!
“阿琪,撑住!” 我嘶吼着,再次燃烧精血,七星剑雷光再次暴涨,一式“天雷降世”横扫,将周围七八名教众拦腰斩断!但更多的敌人填补上来!
“小凯……我没事!” 阿琪声音颤抖,却坚定无比,苗刀舞得更急,刀光中带着决绝!
就在我们即将力竭之时,空中传来一声震天怒吼!
“孽障!安敢猖狂!”
只见了尘大师硬抗了九幽行者一记骨剑穿心(被佛光金身挡下大半),手中锡杖猛然脱手飞出,化作一条金色怒龙,狠狠砸在了那白骨祭坛之上!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整个断龙渊地动山摇!白骨祭坛被砸塌了半边!无数骨殖化为齑粉!那颗“九幽之心”剧烈震颤,跳动紊乱,表面裂开道道缝隙,暗红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噗——!” 九幽行者如遭重击,血雾面具下喷出一口黑血,气息骤然萎靡!他死死盯住了尘大师,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怨毒!
“好!好个秃驴!坏我大事!今日,便要你形神俱灭,永镇九幽!” 九幽行者嘶声咆哮,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诵古老邪恶的咒文!他身上黑袍寸寸碎裂,露出下方干瘪如同骷髅、布满诡异符文的身躯!他竟要燃烧本源,强行催动“九幽之心”!
“以我残躯,奉为牺牲!九幽之门,洞开!”
随着他疯狂的嘶吼,那颗残破的“九幽之心” 猛地炸开!无穷无尽的暗红色血光夹杂着被炼化的生魂怨念,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血色光柱,轰然撞向了尘大师!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塌陷,露出其后一片深邃、死寂、充满大恐怖的虚无!那是……九幽的缝隙!
“大师小心!” 我和阿琪目眦欲裂!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了尘大师面不改色,双手合十,周身佛光燃烧到极致,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佛陀虚影!佛陀拈花一笑,随后一掌,缓缓推出!
“如来神掌,大日如来印!”
金色佛掌,大如山峰,带着镇压一切邪魔,度化一切苦厄的无上伟力,迎向那毁天灭地的血色光柱!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金光与血光,佛陀与九幽,至善与至恶,在这一刻,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了一起!
天地失声!万物失色!只有无尽的光芒与毁灭的波动,横扫一切!
我和阿琪,以及下方残余的幽冥教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岩壁上,口喷鲜血,筋骨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光芒渐渐散去。尘埃缓缓落定。
断龙渊,已成一片废墟。那座白骨祭坛,连同九幽之心,早已化为灰烬。天空中的血色漩涡也已消散,露出原本阴沉的天空。渊底的血色岩浆也平息下去,只留下一片焦黑。
空中,了尘大师盘膝而坐,脸色金纸,气息微弱,嘴角溢血,九环锡杖斜插在身旁,光芒黯淡。他燃烧了本源佛力,硬撼了那九幽一击,已是油尽灯枯。
而对面,那九幽行者,黑袍尽碎,身躯残破,半边身子都消失了,露出漆黑、扭曲的骨骼与内脏。但他竟然还没死!仅剩的独眼中,疯狂与怨毒丝毫未减!
“咳咳……秃驴……果然……厉害……” 九幽行者咳着黑血,声音嘶哑,“但……你已无力再战……此地……已与九幽……连通……我……还会……回来……” 他残破的身躯开始化作缕缕黑烟,向着那尚未完全闭合的九幽缝隙飘去!他要逃**!
“休想!” 了尘大师怒目圆睁,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倒下。
“阿琪!拦住他!” 我目眦欲裂,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抓起跌落在地的七星剑,将全身最后的道力、精血、乃至灵魂,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血金色光芒!剑尖,遥遥指向那即将遁入缝隙的九幽行者!
“以我之血,荐轩辕!七星……归元……斩!!!”
我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剑掷出!这一剑,抽干了我所有的一切!七星剑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血金色惊鸿,无视空间,瞬间出现在九幽行者身后,从他残破的躯体中,一穿而过!
“不——!!!” 九幽行者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绝望的咆哮,残躯连同神魂,在血金色剑光中,彻底湮灭!化为最细微的尘埃!
“噗通!” 我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最后的印象,是阿琪凄厉的呼喊,和了尘大师欣慰而疲惫的眼神……
(本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