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夕听着乌梅说的话,缓缓抬头。
乌梅手中的药碗微微一颤,几滴褐色的药汁溅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小乌梅,过几天,我要让你看场好戏,看好戏,看好戏喽。”沈晨夕自顾自地拍起手来,疯态十足。
乌梅的手猛地一抖,药碗差点脱手。
她急忙稳住心神,说道:“娘娘,您说的是什么好戏?”
沈晨夕没有回答,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乌梅的鼻尖,然后“嘻嘻嘻”地笑起来:“喝药药,喝药药。”
她转身将碗中泡软的草茎捞出,放在掌心摆弄着。
此时,白桃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问道:“乌梅,娘娘还没有喝药吗?”
乌梅说:“喝了,娘娘今日精神似乎很不错,刚才还说要看什么好戏,可宫里又没请戏班子,能有什么戏看。”
白桃闻言,快步上前,接过乌梅手中的药碗:“让我来侍候娘娘用药吧,你先去歇会儿。”
等乌梅走开后,白桃便喂沈晨夕喝下剩余的安胎药。
沈晨夕一直在摆弄枯草,这是很早之前,她去“天马寺”为太后祈福的路上采集来的东西,在她的眼中仿佛有着特殊的意义。
喝完药,沈晨夕又独自玩了一会儿,随后便躺在床上休息。
昭阳宫内殿,乌梅朝着白桃叹息道:“娘娘最近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胡话,也不知太医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娘娘。”
她脸上满是忧虑。
“这件事,你不必过于担心,娘娘她会好起来的。”白桃说。
乌梅不太相信白桃的话:“你说会好起来就会好起来吗,怎么你也开始说胡话了?”
“我可没说胡话,现在,我已经知道娘娘她为什么会疯傻了。”白桃对乌梅道。
“为什么?”乌梅万分好奇,白桃居然知道沈晨夕疯傻的原因,这连太医都不知道的事情,白桃哪里来的自信敢说自己知道。
她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具体原因,我现在不便告诉你。”白桃对乌梅说。
乌梅焦急道:“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呀,娘娘这个样子,我难过得很,你说出来,我知晓娘娘变成这般模样的原因,心里总会好受些嘛。”
白桃叹了口气:“那我问你,你可会演戏?”
“什么,演戏?”乌梅想不明白。
“我就是问,你能否在别人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能否在有人试探的时候面不改色?能否在刀架在脖子上时也不泄露半个字?”白桃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乌梅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你能保证装得不露破绽,我立马就告诉你原因,可你若是不敢保证,那就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免害了娘娘。”白桃说得严肃认真。
乌梅点头:“我明白了,那你就等能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白桃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想明白就好,走吧,该去侍候娘娘了,可别让娘娘出什么意外。”
她拉着乌梅的手向沈晨夕的床榻走去。
沈晨夕仍旧是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看到白桃和乌梅,就朝她俩笑。
“陪我玩,陪我玩。”沈晨夕摇晃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酒壶。
“好,好,娘娘,奴婢陪你玩。”白桃应道。她接过沈晨夕手中的酒壶,轻轻地晃动起来,仿佛在配合沈晨夕玩游戏。
镇城司。
九墨在房中收拾着文书物件,曹逸大步走来,手中却拿了个泥团。那泥团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大人,这是何物?”九墨好奇地看向曹逸,他总不会是闲得没事做,拿个泥团玩弄吧。
“泥团啊,怎么,连这都不认识?”曹逸从取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剥开泥团。
九墨忍不住嘀咕:“这泥团有什么特别?”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曹逸听到了。
曹逸的动作十分轻柔,仿佛在拆解什么珍贵的宝物。随着外层泥土的剥落,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曹逸放下小刀,用指甲轻轻挑开油纸,里面却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他将纸条取出展开,是张白纸,什么也没有写。
曹逸微微一笑,将纸条放在烛火上方约两寸处,缓缓移动,让热气烘烤纸面。原本空白的纸条上,渐渐显现出三个大字。
“萧翎,斩”。
这三个字,杀气腾腾,仿佛每个笔划,都是一把利刃,最后一笔几乎要破纸而出。
九墨声音发颤:“大人,这是……”
曹逸收起纸条,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萧翎的死期,到了。”
九墨不解:“萧将军不是刚刚立下大功,即将凯旋回京吗,皇上还要为他设庆功宴呢,怎么就死期到了?”
曹逸冷笑一声:“庆功宴,那将是他的丧命宴。”
九墨道:“所以这密令是皇上……”
“皇上若想让我杀萧翎,直接就把我召进宫了,何必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曹逸立即否定九墨的猜测。
九墨吐了吐舌头:“想杀萧翎的人,不是皇上,可皇上没有想杀萧翎的意思,谁敢自作主张呢,难道他不想要自己的命吗?”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萧翎自寻死路?”曹逸意味不明地说。
九墨思考片刻:“属下愚钝,不知其中奥妙。”
曹逸道:“你无须想太多,我们只是按吩咐办事,上面的人已经考虑好了一切,不用你费脑筋。”
几日后,京城大门外,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官兵们手持长矛维持秩序,表情严肃而又庄重。
“听说萧将军这次又打了大胜仗。”
“可不是嘛,若无萧将军,咱们皇上这龙椅怕是坐不稳啊。”
“我表哥在军中当差,说萧将军用兵如神……”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大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远处张望。只见官道尽头,先是一队骑兵出现,他们手持长枪,腰佩钢刀。
紧接着是步兵方阵,士兵们铠甲鲜明,刀枪如林。
在这支军队的中央,一匹高头大马格外醒目,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披金甲的大将,正是镇北大将军萧翎。
萧翎身后的士兵举着一面绣有“萧”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缓缓穿过城门,进入京城。
萧翎的目光扫过人群,心中暗自得意。这次平定江南起义,他又立下大功,国公之位也许有着落了,说不定还有大量赏赐。
想到这,萧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队伍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了皇宫前。
按照惯例,萧翎将在这里接受皇帝的接见,四周旌旗招展,禁卫军肃立两旁,场面极为隆重。
萧翎下马,整理了一下铠甲,昂首阔步地走向宫门。
“恭祝萧将军凯旋。”礼部尚书迎上前。
萧翎疑惑地问道:“皇上呢?”
礼部尚书面露难色:“皇上龙体微恙,今日不便亲临,三日后,皇上将设庆功宴,届时再行封赏。”
萧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皇上龙体要紧,末将能够理解。”
他心想,自己今日凯旋,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帝居然连面都不露,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萧翎暗自皱眉,似乎在想着什么。
昭阳宫内,沈晨夕站在窗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手轻轻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宝宝,看好戏,我们要看好戏喽,娘亲让你坐高高,坐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