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十月底。这段时间,宫中没有任何大事发生,众嫔妃的生活平淡得像是寻常百姓。
初冬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宫墙,带着刺骨的凉意。昭阳宫内却温暖如春,暖烘烘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沈晨夕正在用午膳,面前摆着御膳房精心准备的菜肴,红枣乌鸡汤、清蒸鲈鱼和几样时令小菜。
那红枣乌鸡汤色泽金黄,汤面上漂浮着几颗饱满的红枣,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清蒸鲈鱼摆在正中,鱼身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嫩黄的姜丝。
“娘娘,这是新进贡的蜜桔,皇上特意吩咐送来的。”乌梅捧着一盘金黄的橘子走进来。
“放桌上吧。”沈晨夕随手指向桌角。
她拿起筷子,轮流品尝桌上摆放的菜肴,细嚼慢咽地吃着饭。
突然,沈晨夕感觉腹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把刀在肚子里使劲搅动。她的手一抖,筷子“啪嗒”一声落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脸色骤变,手指紧紧地抓住桌沿。
“娘娘!乌梅惊慌失措地上前,扶住摇摆不定的沈晨夕:“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晨夕咬紧下唇,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她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从腿部流下,浸湿了裙摆。
“去……去叫太医……还有稳婆……本宫……可能要生了。”沈晨夕声音急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乌梅脸色煞白,转身就往门外跑。
宫女们奔走相告,不到半刻钟,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沈晨夕要生产了。
沈晨夕被扶到产床上时,她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
赵擎听闻消息后,立刻大步流星赶往昭阳宫。
他赶到时,太医和稳婆也陆续前来,东南西北地忙碌起来,宫女们端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进进出出。
沈晨夕的呼吸显得急促而紊乱,腹部的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
“宸妃情况如何?”赵擎拦住一个刚从内室出来的宫女问道。
宫女慌忙行礼:“回皇上,稳婆说娘娘才刚开始,恐怕还要等上几个时辰,奴婢要忙了,请皇上耐心等待。”
说完,她便飞快地跑开。
赵擎不便进门,只能在外面荡来荡去,跟着里面的人一起紧张。
乌梅边帮忙边问:“娘娘要多久才能把孩子生下来?”
“还早着呢。”稳婆擦了擦手,脸上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神情:“头胎通常要熬上半天,没那么快,生孩子总归是痛苦的,每个女人都一样。”
孙太医道:“宸妃娘娘身体底子尚好,应该不会有大碍。”
门外,赵擎来回踱步。
每一次从里面传出的呻吟声都像刀子般扎在他的心上。
时间缓慢流逝,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沈晨夕的喊叫声也从最初的压抑克制逐渐变得撕心裂肺。
有宫女端着水盆出来,赵擎便拦住她询问:“情况如何?”
那宫女快速回答:“稳婆说,宸妃娘娘胎位正常,只是初产会慢些,估计还要一两个时辰。”
赵擎点点头。
他时而驻足倾听里面的动静,时而望向紧闭的宫门。
在半个时辰之内,他拦了好几个宫女问同样的问题。
屋内,沈晨夕的呼叫声越来越大,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死死抓住床单,指甲几乎要穿透那厚厚的锦缎,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对抗痛苦的折磨。
“用力,娘娘,用力,再使把劲,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稳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不停鼓励着。
乌梅眼中含泪:“娘娘,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此刻,不仅是乌梅,白桃也急得想哭。
对沈晨夕来说,生孩子比尔虞我诈的宫斗要危险得多,沈晨夕凭借出众的智慧,在后宫的残酷斗争中几乎百战百胜,可生孩子的风险是无法用聪明才智解决的。
这是是一场无法用计谋来应对的挑战。
沈晨夕咬紧牙关,双手抓住床头的布带,使出了全身力气。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不行……我没力气了……”沈晨夕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即将枯竭。
孙太医见状,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人参切片:“娘娘,含着这个,能提气。”
沈晨夕含着人参,苦涩滋味在口中蔓延,一股热流从喉咙滑入腹中,沈晨夕感到一股力量回到了身体里。
她再次用力。
“出来了,快出来了!”稳婆惊喜地喊道。
赵擎听到这话,心脏狂跳不止。
片刻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长空,划破昭阳宫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皇子。”稳婆喜气洋洋地宣布,将包裹好的婴儿抱到沈晨夕面前。
沈晨夕虚弱地睁开眼,她想伸手触摸孩子,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桃走出宫门,向赵擎报喜:“皇上,娘娘已诞下皇子。”
赵擎不顾众人阻拦,直接冲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沈晨夕躺在满是血污的床单上,看着非常虚弱。
“夕儿。”赵擎轻轻握住她的手。
沈晨夕微微睁开眼:“陛下,我们的孩子……”
赵擎心疼地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是个健壮的皇子,你刚刚吃了不少苦,好好休息吧。”
他俯身在沈晨夕额头落下一吻,那吻轻柔温暖,带着无尽的关怀。
“陛下要不要抱抱他?”沈晨夕道。
赵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动作笨拙却又温柔。
小家伙在他臂弯里扭动了几下。
这时,苗太医忽然上前,清了清嗓子:“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擎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怀中的婴儿身上:“讲吧。”
“臣记得,宸妃娘娘是八个多月前回的宫,按常理,女子的孕期应当有九个多月,宸妃娘娘的孕期少了近一个月,而且,早产胎儿应当比较瘦弱才是。”苗太医道。
他暗示沈晨夕有可能是带孕入宫。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擎的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开,眉头渐渐皱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太医道:“臣只是按照医理推断,宸妃娘娘的孩子没有足月,其中恐有蹊跷。”
“陛下。”沈晨夕虚弱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臣妾的孩子有没有足月,也不是臣妾能决定的。”
“苗太医,宸妃也许是体质异于常人,故而孕期稍短,朕记得,前朝有位皇后,也是比常人早产大半个月,孩子同样健康地存活下来,还当了三十多年皇帝,此乃特例,说明宸妃异于常人,并无蹊跷。”赵擎说。
女子的孕期并非是完全固定的,太医诊断也无法做到已怀孕几天的精准判定,多多少少会有些偏差。
赵擎对沈晨夕已有足够信任,不会因为孕期的偏差就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苗太医只是为这场风波开了个头,给容妃即将采取的行动提供了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