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声如同丧钟般持续回荡在碎骨耳边,巨大的声浪冲击甚至让他出现了短暂的耳鸣。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完全被愤怒吞噬的嘶吼,如同受伤的困兽。期间,不断有罗德岛干员精准的反击落在他的身上——弩箭擦过臂甲带出火星,低阶源石技艺冲击着他的防护,虽然未能造成致命伤,但连绵不绝的攻击依旧将他本就因疯狂冲锋而有些不稳的身形打得一阵阵晃动。
“混蛋!杀光你们……我怎么能在这里停下!!”身上各处传来的刺痛和钝击感,反而让碎骨在极致的癫狂中勉强寻回了一丝理智。他的视线穿透爆炸的烟尘和纷飞的法术光影,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牢牢锁定在罗德岛队伍最后方,那个被重重保护着的、戴着兜帽的身影上。
“罗德岛——!!!”碎骨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彻底放弃了任何防御和闪避,完全不顾自身不断累积的伤势,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双腿,如同离弦之箭般,再次径直冲向博士!
冲锋的路上,他无数次被弩箭的冲击力带倒,被源石技艺的余波掀翻,但又无数次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罗德岛的刻骨仇恨,挣扎着重新站起。脑海中,突击小队成员在赤霄剑气下非死即残的惨状,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化为一帧帧血腥的画面,在他心中疯狂回放,刺激着他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此刻的碎骨,仿佛一名沉默的、来自某个死亡世界的克里格士兵,不知疼痛,不知疲惫,更不知恐惧为何物,只是凭借着一股不散的怨念和决死的意志,硬生生顶着罗德岛越发密集的火力网,一步一个血印地向前推进!
他这副悍不畏死、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模样,甚至让一些罗德岛的年轻干员都忍不住心生骇然,手心冒汗。
然后……作为回应,罗德岛干员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精准、更加密集!他们是战士,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在对方明显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情况下。
碎骨只感觉周身的压力骤然加大,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他在罗德岛狙击干员们刻意针对的弩箭覆盖下,接连狼狈地翻滚、扑倒,仓惶躲避着致命的箭矢,根本来不及稳稳起身。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被一点点地消磨。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渐渐从碎骨心底涌现,开始侵蚀他那被怒火填满的胸膛。
“难道……只能到这里了吗?”碎骨死死咬紧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带着无尽的不甘和绝望,发出一声低沉如野兽哀鸣般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
就在碎骨身心俱疲,几乎要放弃抵抗,准备接受失败和被杀的命运时——
一股莫名的、灼热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他心脏深处涌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感觉……就好似那些倒下的突击小队同伴们残存的意志,在冥冥之中汇聚到了他的身后,化作无声的支撑,将最后的力量借予了他!
“我必须杀了你!我要给他们复仇!!”碎骨赤红的双眼中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强行压榨、引爆了自己体内所有的潜能!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燃烧血液般的暗红色气焰,猛地从他身体表面升腾而起!碎骨周身的气势如同坐了火箭般节节攀升,甚至连空气都因这股狂暴的能量而微微扭曲!他手臂、脖颈等裸露皮肤处的源石结晶,也因为这超负荷的催动而闪烁着不祥的刺眼光芒!
“死吧!!”
碎骨再次起身,如同浴火重生的恶魔,高高举起了那门陪伴他征战许久的榴弹枪,将周身沸腾的暗红色源石气焰尽数灌注其中,炮口瞬间亮起令人心悸的毁灭光芒!他带着一种与敌偕亡的决绝,毅然扣下了扳机!
“咻——轰!!!”
一枚被碎骨最强源石技艺加持、威力远超平常的榴弹,拖着暗红色的尾迹,如同陨石般砸落在罗德岛的防御阵型中!
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扩散,硬生生将数名罗德岛重装干员连人带盾掀飞出去,原本严密的防线,竟然被这搏命一击悍然撕开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恰在此时,仿佛是为了呼应碎骨这石破天惊的一击,矿场方向,传来了震耳欲聋、如同海啸般的喊杀声!
几乎所有残存的整合运动成员,在顾炎之前散布的假情报和带头冲锋的鼓舞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全都从矿场掩体后冲了出来,怀着悲壮与决死的心态,对着罗德岛和近卫局的侧翼发起了全线冲锋!白色的身影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气势惊人!
试图赶过来支援博士的星熊和陈,瞬间被这突如其来、不计代价的人潮再次死死拖住了脚步。
“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整合运动同伴的力量啊!!”
碎骨看到这“万众一心”的景象,不由得发出一声畅快而悲凉的大笑,仿佛所有的牺牲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他不再犹豫,只身一人,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从那道被他强行撕开的口子,悍然冲进了罗德岛的队伍内部!
在他身后,数不清的、陷入狂热状态的整合运动成员,化作白色的死亡洪流,疯狂地冲击着罗德岛摇摇欲坠的防线。
人群中,似乎有焦急的呼喊声传来,像是想提醒碎骨什么,但声音瞬间就被战场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喊杀声、武器碰撞声彻底淹没。
那些知道“真相”的整合运动成员,见自己的提醒根本无法传到碎骨耳中,一个个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兄弟们!给我打掩护!不能再等了,我要直接冲到碎骨大人那里,把他带回来!!”混在整合运动队伍中的顾炎,看准时机,突然用尽力气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决绝”。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顾炎就如同脱缰的野狗,一马当先,直接从相对安全的冲锋阵型中脱离,以一种看似莽撞、实则速度极快的姿态,朝着碎骨突入的方向猛冲过去!
“你这家伙……好!好样的!是条汉子!”之前那个教训顾炎的老兵见状,眼眶都有些发红,嘶声吼道,“大家听见没?用箭矢和法术给他掩护!别让罗德岛的杂碎伤到他!”
整合运动的人看到顾炎如此“英勇无畏”、“舍生忘死”,原本就高涨的士气再次被点燃,纷纷拼尽全力,将火力倾泻向试图拦截顾炎的罗德岛干员。
与整合运动那如同回光返照般高涨的士气相反,罗德岛的干员们只感觉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碎骨的单兵突入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现在整合运动全线的亡命冲锋,更是瞬间让战场局势发生了危险的倾斜。
“这些整合运动的人……都是疯子吗?!”一名罗德岛医疗干员看着那些完全不顾伤亡、前仆后继的白色身影,有些心头发紧,手心冰凉。
若是让碎骨这种手持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且明显陷入狂暴状态的敌人,真的冲到博士旁边,在场的干员们自问,很难在混乱中做到有效的阻挡,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观察战局的博士,突然通过通讯器,用一种异常冷静的语调下达了指令:
“所有单位注意,不用管我。立刻调整部署,优先阻止整合运动的主力冲锋,分割包围,逐个歼灭。”
罗德岛的干员们下一意识地愣了一下,甚至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放弃对指挥官的贴身保护?
可博士却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默默地注视着ptRS,通过全局视角,冷静地调整着各个小队的站位和火力分配。
见博士心意已决,干员们也不再犹豫,立刻执行命令。原本集中在阻截碎骨路径上的火力瞬间分散,大量干员抽身撤离,将攻击重点转向了那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普通整合运动成员。
这一战术调整极其突然,正在混乱中亡命冲锋的整合运动顿时遭到了更猛烈的打击,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而混乱中,那些匆忙调整部署的罗德岛干员,并没有特别注意到,一个穿着整合运动制服、看起来“不起眼”的身影,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和灵活度,在战场缝隙中一路狂奔,目标直指碎骨!
就算偶尔有流弹或者范围性法术余波落在他身边,那道身影也如同未卜先知般,总是能以毫厘之差避开,或者干脆硬扛下来,然后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冲刺,连速度都没怎么减慢。
这一幕,落在那些时刻关注着“信使”动向的整合运动成员眼中,更是让他们士气再次疯狂拔高一节!看看!这就是我们整合运动的勇士!罗德岛的攻击如同挠痒痒!
“天佑我整合运动!!”
“兄弟冲啊!把碎骨大人带回来!”
此时的顾炎,一边保持着高速移动,一边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的整体局势。他看到博士那边已经按照预定计划,给碎骨“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立刻按下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耳机,用一种仿佛在报告天气般的平淡语气说道:“博士,快递正在朝你的正前方快速接近,预计十秒后签收,请做好‘收货’准备。”
耳机另一头的博士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指挥着附近的罗德岛干员,在碎骨冲过来的最后路径上,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便“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更大的破绽。
另一边,正感觉自己压力骤减,前方豁然开朗的碎骨,心中不由大喜过望!“果然!同伴们的牺牲和冲锋起到了效果!罗德岛的防线崩溃了!”
他脚下再次发力,速度飙升!他与博士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短!
近!太近了!
碎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该死的兜帽男身旁,那只一直跟着他的小兔子正满脸紧张,娇小的身躯挡在博士前面,手中凝聚着令人不安的、深邃的黑色法术能量。
“呵……你以为,仅凭你一个小姑娘,就能阻止我吗?!”
碎骨狂傲地高喊一声,在博士完全进入他榴弹枪最佳射程的第一时间,他猛地停下脚步,以一种充满仪式感的姿态,高高举起了那门暗红色气焰尚未完全消散的榴弹枪,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牺牲的兄弟们!在此,再次助我一臂之力吧!!”
他仿佛能感受到阵亡同伴的英灵在背后推动着他!
然后……
他就真的感受到了一股该死的、实实在在的、巨大的推背感!
这一臂之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碎骨在极度的茫然和错愕中,本就在前冲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源石车撞到一般,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出去——
“噗通!!!”
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一头拍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摔了个标准的狗啃泥,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脸上的防毒面具都差点被摔飞出去,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咳……咳咳……”碎骨被摔得七荤八素,脑子嗡嗡作响。
他艰难地扭过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背后下黑手,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穿着整合运动制服、刚刚还被他视为“勇士”和“希望”的身影。
“你……你为何要攻击我?!”碎骨又惊又怒,声音因疼痛和不解而扭曲,“咱们……咱们不是伙伴吗?!”
顾炎缓缓蹲下身,歪着头看着狼狈不堪的碎骨,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仿佛在玩的诡异语气,慢悠悠地问道: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啊不是,串台了。”他顿了顿,似乎才意识到用错了剧本,随即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让碎骨恨之入骨又惧之如虎的脸,笑眯眯地问道:
“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我是谁?”
“是……是是你!!!”碎骨在看清楚顾炎脸的瞬间,吓得嗓子都变了音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挣扎的动作瞬间彻底僵硬,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光线一暗。
博士和阿米娅,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面前。
阿米娅没有丝毫犹豫,小手一挥,那团早已凝聚多时的黑色法术能量如同有生命般射出,精准地命中了碎骨掉落在一旁的两门榴弹枪。
“咔嚓……嘭!”
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那两门伴随碎骨征战许久、威力巨大的榴弹枪,瞬间被分解、破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
至此,整合运动的干部,碎骨,被彻底缴械、俘虏。
顾炎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点评电影般的语气对瘫在地上的碎骨说道:
“啧啧,刚才你冲得挺燃的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罗德岛才是反派呢。当然,在你们的视角来看,我们确实是。”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对着面如死灰的碎骨继续说道:“不过嘛,你刚才最后爆种的那股精神头还不错,嗯……作为一个起名废,我决定给你那招命名一下,就叫做……‘薪炎永燃’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势?”
旁边的博士也乐呵呵地凑了过来,看着被俘的碎骨,用一种仿佛在讨论开分店的轻松语气补刀:“感觉……整合运动的高端战力,是不是可以考虑在我们罗德岛建立个分部了?包吃包住哦。”
博士这句杀人诛心的话,简直不亚于在碎骨鲜血淋漓的心窝子上,又狠狠捅了一刀还顺便撒了把盐!令他本就因失败和被戏耍而剧烈起伏的身子,气得更是微微颤抖起来,心头的怒火和屈辱几乎要冲破胸膛,将他整个人点燃。
“你抖个锤子。”顾炎看着碎骨那副气得快要爆炸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
“啪!”
碎骨被拍得脑袋一懵,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从极致的愤怒中回过神来,看着顾炎那副“你再动试试?”的表情,以及旁边虎视眈眈的阿米娅和不知深浅的博士,他最终还是屈辱地……老实了。
见状,顾炎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那原本热火朝天的交战动静,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他好奇地扭过头。
只见原本打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的战场,此刻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无论是罗德岛、近卫局的士兵,还是那些残存的整合运动成员,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个刚刚亲手“背刺”并俘虏了他们领袖的“自己人”。
每个整合运动成员面具下的双眼,都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信仰崩塌后的空洞。
他们拼死护送、寄予厚望的“信使”和“勇士”……竟然是敌人阵营里那个最可怕、最诡异的工程师本人?!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可恶……一定是幻术!我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分不清啊……我真的分不清啊!妈,我真的分不清啊!!”一个年轻的整合运动成员抱着脑袋,崩溃地哭喊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罗德岛的阴谋!你们别想骗到我!哈哈哈!我早就看穿了一切!!”
更有甚者,当场抱着脑袋,神志不清地歇斯底里大笑起来,显然无法接受这残酷而荒诞的现实。
顾炎看着眼前这如同大型精神崩溃现场的景象,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表情,摊开双手说道:
“哎呀呀……怎么都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我脸上……是开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