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栖几乎是滚进自己狐狸窝的。
这个位于陡峭山崖裂缝深处、被她用枯枝败叶精心掩饰过的洞穴，曾是温暖安全的象征。
此刻，她却像一颗被丢进来的石子，带着满身的擦伤，狼狈地摔了进去。
“嘶……”
细嫩的皮肤被粗糙的洞壁岩石刮过，火辣辣地疼。
她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赤裸的身体在虚脱和寒意中剧烈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安全了……暂时。
她瘫在熟悉的干草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试着调动意念，试图重新变回那只毛茸茸的狐狸。
毫无反应。
“丢……”
她张开嘴，粗口几乎要冲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恨恨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干草。
“……老子的妖力啊！”
没有妖力，变不回狐狸。
甚至连催动一点点最基础的、保暖的妖力都做不到。
她抬起一只胳膊，借着洞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打量。
纤细、白皙、骨节分明，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透露出一种属于少女的、柔弱无骨的脆弱感。
怎么办？
妖力是她唯一的倚仗，是她在弱肉强食的山林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现在这根本被抽走了，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废物。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下山？
混入人类中？
人类……
袁道记忆碎片里，关于凡俗人间的画面纷至沓来。
喧嚣的集市，高耸的城墙，温暖的屋舍，还有……那些绫罗绸缎包裹的、光鲜亮丽的人们。
或许，可以暂时去那里避避风头，等妖力恢复？
至少，能弄件衣服穿，找口热乎饭吃？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股恐惧和恶心感狠狠摁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这副模样……这张脸，虽然她自己没镜子照，光是用手触摸就能感觉到绝对不是什么平凡村姑的样貌。
袁道记忆里那些零碎的、名为“漫画”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涌现在脑海里——
那些穿着暴露的美少女，被猥琐丑陋的“肥猪大叔”围堵在阴暗小巷，脸上挂着屈辱的泪水，做着不堪入目的事情……
“呕……”
桃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生理性的厌恶让她干呕出声。
“哼哼嘿哈……被那啥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恐惧。
“不要！老子才不要变成那种漫画里的样子！死也不要！”
与其下山去承受那种未知的、想想就让她浑身发冷的屈辱风险，不如……
她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大不了……再修炼二十年！”
她咬着牙，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袁道的记忆碎片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漫画和粗口，也确实有不少似乎很厉害的人族修炼功法。
以前她是狐狸，经脉构造不同，练不了。
现在这副人身……或许能试试？
只要找回力量，变回狐狸……
不，变成男人！总有办法！
另一个更加缺德的念头钻出：
去刨袁道的坟！
那个被她埋葬在一处隐蔽山谷里的元婴大能尸骸。
“虽然有点……呃，缺德……”
桃栖心虚地小声嘀咕，试图给自己找点理由。
“但好歹……老子也算他半个弟子吧？要不是他那些记忆碎片，老子开智可能还没那么快呢……而且，人也是老子好心埋的，不然早被野兽啃了！现在只是……只是借用一下下……”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底气也足了几分：
“他那会儿可是元婴大能！身上肯定有宝贝！什么储物戒指、储物袋……以前我是狐狸爪子，打不开也用不上！现在有手了！只要找到一件，里面的丹药、法宝、功法……说不定立刻就能恢复妖力，或者找到变成男人的办法！”
这个念头瞬间点燃了她几乎被绝望冻僵的心。
刨坟！对！去刨坟！
袁道你个老小子，死了这么多年，也该给老子做点贡献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慌，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刨坟需要工具，需要力气，需要避开山林里的危险……尤其是那该死的大灰狼！
然而，就在她试图规划如何实施这个“伟大”的刨坟计划时，一段被尘封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很久以前，在她刚刚开智不久，妖力还很微弱的时候。
她作为一只自认天赋异禀、注定要化形为风流公子的“公狐狸精”，自然对同族那些皮毛油亮、身姿矫健的小母狐们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她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啊！
迈着自以为优雅的狐步，甩着火红蓬松的大尾巴，试图去接近那些美丽的异性。
用刚刚学会的、从袁道记忆里学来的蹩脚情话，或者叼来最肥美的山鸡野兔当“聘礼”。
结果呢？
热脸贴冷屁股！
那些小母狐，要么被她身上的妖气吓跑，要么对她笨拙的示好嗤之以鼻，甚至有一次，一只脾气火爆的母狐直接用爪子在她引以为傲的鼻子上挠了一道血痕。
当时她，气疯了！
悲愤交加！
想不通！
凭什么？！
老子是开了灵智的大妖！前途无量的未来公子！
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傻缺狐狸，根本配不上老子！
于是，在一个被拒绝的、月光凄凉的夜晚，她对着山崖发出悲愤的嚎叫，在心中立下毒誓：
“封心锁爱！老子以后要专心修炼！等化形成翩翩公子，就去勾搭人类世界那些水灵灵的女修士！气死你们这群没眼光的蠢狐狸！”
现在……
真相大白。
桃栖的脸颊瞬间爆红。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脸，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连脚趾头都尴尬得蜷缩了起来。
“啊啊啊！！！原来……原来老子跟她们一样……都是……都是母的？！！”
她闷在手掌里，发出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怪不得……怪不得她们看老子的眼神……像看傻子……呜呜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袁道你个扑街！你的记忆害死老子了！！！”
社死的尴尬回忆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得她头晕目眩，羞愤欲绝。
六十年的“公狐狸”自我认知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地渣滓。
然而，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给她多少沉溺于羞耻的时间。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味钻进了她的鼻孔。
这味道……太熟悉了！
是狼！
而且是那只盘踞在这片山林边缘很久很久的灰毛老狼！
它狡猾、谨慎，以前遇到她这只散发“大妖”气息的红狐狸，都是远远避开。
可它身上那股子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混杂着血腥和衰老的独特臭味，桃栖绝不会认错！
这老东西……它竟然敢追到这里来了？！
放在以前，这种货色，她连正眼都懒得瞧，一把狐火过去就能把它烧成焦炭，连渣都不剩。
可现在……
桃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洞口那道被枯枝半掩着的缝隙。
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光芒，正贪婪地透过缝隙，锁定在她身上！
那目光冰冷、饥饿、带着一种发现唾手可得猎物的残忍兴奋。
它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凝视，比任何嚎叫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它显然知道她现在的状态！
它闻到了她的虚弱，闻到了她体内妖力的彻底枯竭！
它把她当成了……一顿毫无反抗之力、新鲜热乎的……大餐！
“呜……”
一声呜咽不受控制地从桃栖喉咙冒了出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双腿之间涌出，顺着冰凉的大腿内侧滑下。
吓尿了。
彻彻底底的，被吓尿了！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垮了一切！
“嗷——！！！”
洞口的枯枝掩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疯狂地朝着洞穴深处、那个她以前为了安全挖通的另一个出口玩命地扑了过去！
“唔好食我啊！我身上有骚狐狸味！食咗会肚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