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静静听着,手指在书案上无意识地划动着,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盘。“继续。”
管家的目光一闪,压低了声音:“王爷,此局凶险,但并非无解。关键在于‘主动’二字。我们不能被动接招,必须主动破局,甚至……反客为主。”
“具体。”
“首先,王府内部,必须如铁桶一般。沈副统领的清理还需继续,尤其是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人员,宁枉勿纵。王爷的安全,是重中之重。”陈福看向沈放,沈放重重颔首。
“其次,入京行程,需明暗结合。明面上,王爷奉旨疗养兼查案,仪仗依制,但可适当示弱,坐实‘重伤未愈’之说,降低某些人的戒心,也可引蛇出洞。暗地里,需派精锐先遣人员,化整为零潜入京城,与夜枭汇合,扩大情报网络,并暗中保护几个关键证人(如阮姑娘,若日后需她作证)和地点。”
“关键证人?”肃王抬眼。
“王爷,阮姑娘虽记忆受损,但她是唯一经历过转魂镜仪式并存活下来的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抗暗影阁谎言的有力武器。当然,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她涉险。但我们必须掌握这张牌。”陈福冷静地分析,“此外,韩青的背叛,其家族、旧部,都需要秘密监控调查,这或许是连接暗影阁与京城某些势力的重要线索。”
肃王微微颔首,认可了这个思路。“还有吗?”
“最重要的是,”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王爷入京后,查案不能只盯着睿王失踪本身。那很可能是个烟雾弹,或者只是庞大计划的一环。我们要查的,是暗影阁在京城的巢穴,是他们与朝中哪些人勾结,是他们的最终目的!睿王失踪案,只是我们切入的借口和揭开更大阴谋的突破口。我们要借此机会,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个个揪出来!”
这番话,与肃王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不能只做一个被案件牵着鼻子走的调查官,他必须成为执棋者,利用这个案件,反过来清查他的敌人!
“王爷,”管家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深意,“陛下将此案交给您,无论初衷如何,在明面上,您就是钦差。这便是‘势’。我们要借这个‘势’,调动资源,名正言顺地调查那些平日难以触碰的领域和人。比如,某些与睿王过往甚密,但近期行为异常的朝臣;比如,一些看似与本案无关,但可能涉及暗影阁活动的区域……比如,当年与转魂镜传说有关联的那些古籍记载的存放之处。”
肃王眼中光芒大盛。陈福此言,点醒了他。父皇给的这把“尚方宝剑”,虽然可能淬毒,但锋利也是真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
“好。”肃王终于开口,做出了决断,“就按此策行事。”
他看向沈放:“沈放,王府内部清理,由你全权负责,手段可以再狠厉些。调派‘影刃’小队,由你亲自挑选人手,分批潜入京城,归夜枭统一调遣。首要任务,查清睿王失踪前后所有异常,监控韩青相关一切,并寻找暗影阁在京城可能存在的据点。阮姑娘那边,加派可靠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属下领命!”沈放肃然应道。
他又看向管家:“你负责统筹全局,拟定详细的入京计划和初步调查方略。明面上的仪仗、行程、对外说辞,由你安排。暗地里的所有行动,由你与沈放协调。另外,设法与我们在京中的几位‘老朋友’取得联系,探探口风,但务必谨慎,防止被利用或出卖。”
“老奴明白。管家躬身。
“还有,”肃王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幅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帝都的位置,“传令北地军中,提高戒备,但没有本王亲笔手令,一兵一卒不得妄动。告诉刘将军,稳住边防,便是大功一件。”他必须确保自己的根基稳固,避免被人调虎离山,甚至诬陷他拥兵自重。
“是!”
命令一条条发出,肃王府这座庞大的机器,开始围绕着肃王的核心意志,高速而隐秘地运转起来。悲伤和愤怒被强行压制,转化为冷静的谋划和果断的行动。
肃王重新坐回书案后,拿起徐清的那块玉佩,紧紧握在掌心。冰冷的玉石渐渐被体温焐热。
“怀远,”他在心中默念,“你看着吧。本王不会让你和兄弟们白白牺牲。这京城的魑魅魍魉,这暗影阁的血债,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窗外,北地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千堆雪。而肃王府的书房内,一场针对帝都风暴的反击,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肃王,将以重伤未愈之身,携着雷霆之怒与冰封的算计,踏入那最危险的棋局。他知道,前方之路,步步杀机,但他已无路可退,亦……不愿再退!
“去吧。”肃王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
沈放与管家齐齐躬身,无声地退出了书房,厚重的门扉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炭火依旧静静燃烧,但书房内的空气已然不同,之前的凝重化为了某种引而不发的锐气,仿佛一张缓缓拉开的强弓。
肃王独自坐在案后,良久未动。他再次拿起那封来自京城的圣旨,明黄的绢帛触手冰凉,上面殷红的玺印如同凝固的血。他逐字逐句地重新审视,试图从那冠冕堂皇的关切与倚重之下,抠出隐藏的机锋与杀意。
“着肃王,即刻返京,安心休养,睿王失踪一案,关系国本,着其全权查办,一应官员,皆需配合,钦此。”
“即刻返京”……是怕他在北地经营,拖延时间吗?“安心休养”……是暗示他应该“识趣”,不要再插手不该插手的事,还是真的希望他“伤重不治”?“全权查办”……这权力给得太大,太容易招惹嫉恨,也太容易落入把柄。“一应官员,皆需配合”……看似赋予无上权威,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烤,若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