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他知道,这才是青云观存在的真正意义,也是齐王和韩家将他这颗棋子安置于此的核心目的。
借助道观的身份掩护,以及后山复杂的地形和天然洞穴,秘密进行着为齐王争夺皇位增加最重要砝码的武力准备。
而所谓的“炼丹”,不过是对外掩盖这巨大噪音、烟雾和材料消耗的幌子,甚至可能真的附带进行一些丹药炼制,以混淆视听。
睿亲王,那位醉心书画的王爷,恐怕正是在调查某些与韩家相关的旧事时,无意中触及了青云观的秘密,才招致了杀身之祸。只是,他到底发现了多少?是被当场灭口,还是被囚禁在某处?
连玄诚子自己也不完全清楚,他只知道,自那之后,这里的防卫等级提升了数倍,后山真正的核心区域,连他都无法轻易进入,由齐王直接派来的另一批心腹高手控制。
“观主。”一名负责工坊的管事见到他,连忙上前行礼。
“进度如何?”玄诚子沉声问道。
“回观主,‘破甲弩’的机括部件已完成了七成,‘轰天雷’的外壳和内胆模具也在加紧铸造。只是……‘黑焰砂’的提纯和稳定始终是个难题,损耗很大,而且危险性极高,前几日又伤了两名工匠。”
玄诚子眉头紧锁:“尽量加快,但务必小心,绝不能再出大的纰漏,尤其是声响和气味的管理。近期风声紧,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停工隐匿。”
“属下明白。”
玄诚子环视这巨大的地下工坊,心中并无半分成就之感,只有沉甸甸的压力和一丝不祥的预感。肃王的到来,像一把钥匙,似乎即将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他不知道这秘密还能保守多久,也不知道当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这青云观,以及观中的所有人,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忠职守,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同时,祈祷风暴来得晚一些,或者,祈祷“主人”能有足够的力量,平息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然而,风暴的种子已然埋下。就在玄诚子为地下工坊忧心忡忡之时,肃王府内,针对今日青云观之行的分析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夜枭带来了影刃未能潜入后山核心区域的消息,但也带回了更重要的信息:那奇特的气味,隐约的炉火光芒,以及后山远超常规的严密守卫和机关。
“王爷,综合所有线索,几乎可以断定,青云观后山绝非清修之地,更像是一处秘密的……工坊或者试验场。”
夜枭总结道,“结合齐王府与韩家的背景,以及他们可能拥有的资源,属下大胆推测,那里很可能在进行军用器械的秘密研发与制造。”
肃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王府内摇曳的树影,眼神冰冷。“军用器械……难怪。”他低声自语。如果睿亲王真的是因为撞破了这个秘密而失踪,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私自大规模研发、铸造违禁军械,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齐王和韩家,所图果然不小!
“王爷,我们是否要设法拿到确凿证据?只要找到那工坊,便是铁证如山!”沈放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肃王缓缓摇头:“不急。青云观如今戒备森严,强攻硬闯,即便成功,也必然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迅速销毁证据,甚至反咬一口。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妥、更能将其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书案上,那里除了齐王的拜帖,还多了一份刚刚由陈福悄悄送来的、来自宫中某个不起眼角落的密报。
密报内容是关于已故端敬皇后(肃王生母)宫中旧物清点的记录副本,其中提到了一批先皇赏赐的御用徽墨失踪,而当时负责此事的,正是一名姓穆的掌印太监……
墨滴暗记,宫中旧案,睿亲王失踪,青云观秘坊……几条线索在肃王脑中飞速旋转、碰撞。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接近一个庞大阴谋的核心。
“夜枭,”他转过身,命令道,“暂时停止对青云观的直接探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将调查重点,重新放回到那墨滴暗记和二十年前的旧案上,特别是那位穆姓太监的人际网络,以及他可能留下的任何记录或遗物。同时,严密监控所有与青云观有物资往来的人员和渠道,尤其是运送‘黑焰砂’这类特殊材料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另外,想办法,让宫里我们的人,在‘适当’的时候,向父皇提一提,就说我此次静修祈福,深感道家玄妙,对养生之道颇有兴趣,或许……可以请旨,让太医院与京中一些‘有道’之士,共同研讨一下调理之法。”
沈放和夜枭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肃王的意图。这是要以自身为饵,以探讨养生道法为名,为日后可能“名正言顺”地再次接触青云观,或者类似的地方,埋下一个合理的伏笔!
“王爷,此计虽妙,但风险亦是不小。”沈放担忧道。
“风险永远存在。”肃王淡淡道,“但机会,也需要自己去创造。既然对方已经警惕,那我们就换个方向,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入手。记住,在京城,有时候,迂回比直取,更为有效。”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空,仿佛能看到那座隐藏在青山之中的道观,以及其下汹涌的暗流。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夜色深沉,肃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只能听到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肃王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夜枭刚刚送来的密报,以及那封来自宫中的、关于徽墨失踪的陈旧记录。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如同他脑海中飞速运转的思绪。
“墨滴暗记……穆姓太监……失踪的徽墨……”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试图在纷乱的线索中找出那根能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线。“睿亲王喜好丹青,对笔墨纸砚极为讲究,他是否也曾接触过这批失踪的御墨?或者,他发现了与这批墨相关的秘密?”